記憶瞬間仿佛海水一樣旋轉而來,成堆成堆的幾乎快要把垣玹吞沒。
垣玹突然間算是明白了自己當初為何要離開沈風端的原因了。
殘存的記憶裡,依稀記得,自己以前貪玩下山溜出去喝酒,回來被抓去床上打;有時候出去玩了幾天忘記沒有接沈風端發來的通靈符文,回來後又是被抓住床上打;更甚至於,即使在沈風端身邊,晚上過了宵禁就不能離開他身邊,種種種種離奇無聊的規定,讓自己夜晚出去玩還隻能偷偷摸摸裝神弄鬼。
而現在,垣玹看著這近在咫尺已經看著麵容和昔年找不到任何一點神情相似的沈風端,更加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誰知道被抓回去,自己還會不會經曆比死還嚴重的折磨啊?回到燎煋身邊,無非一死,但麵前這看著精神不太穩定的青年人,我如果被抓,恐怕比死還會更摻。
想明白此點,垣玹咬牙,感受著那半截魂魄越來越近的氣息,更加利用殘存的靈力擴大音線道:“燎煋,襲擊陣眼,方二位四!”
靈力擴散的聲音足以響徹整個無言山千歲閣,更何況,此時的燎煋,應該是吸收了自己在死氣塔魂魄破開外溢的大半靈力,此時的燎煋,修為已經不在自己之下。
應該可以,和目前的沈風端,有一戰之力……?
話音響徹整個千歲閣的同時,恰巧黑光打來,沈風端一揮拂塵接住,狂風拂起之間,沈風端微微平靜的凝視著垣玹,但眼中,卻拂露著癲狂壓製的情緒。這情緒不像是要馬上爆發出來,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下,在火山之下隻凝凝竭誠流淌的岩漿,隻等待隨時的信引。
身份現在已被揭開,無論如何掩飾都沒有用了,從沈風端出現根本就沒有有過任何懷疑麵前這個人不是自己開始,他就進入了必須麵對的死局,但問題是,我頂著的是一張張真人手下張玄玉的臉啊,沈風端這小子到底是如何認出我的?
或者說,和我今日身上胸口莫名出現的符咒有關?
為什麼平時我沒有感覺到有這個東西?當時是我說了什麼話驟然點出了這個符咒表露嗎?
垣玹莫名吞了吞口水,卑微道:“沈天師,你一來就如此確定我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會不會,認錯人了?”
曠野的風狂暴而來,隨著而來的是燎煋散發著黑魔的氣息越來越重。
垣玹暗中算著時間,心中打算的卻是隨時準備逃跑。
而麵前的沈風端像是已然看出他的心思,倒像是貓已然抓住了老鼠,倒也不在乎這垂死的老鼠究竟如何掙紮,眼眸中的瘋魔未變,話語中卻是極端的平靜寧和,甚至於和他現在眼眸表露出的情緒完全相反的寧和——
“你就好好坐在這,看一下,你這位忠心手下,如何赴死。”
垣玹瞬間微打了個寒戰,更覺得麵前這人,以前幾十年前還能算是能夠溝通一下,怎麼幾十近百年後,這人越來越說一些自己不願聽且聽不懂的話?
“沈天師,你真認錯人了。”垣玹誠懇道,正要說什麼,無言山千歲閣的封印驟然劇烈一彈,顯然是陣眼遭受劇烈攻擊,燎煋已來!
·
閣外。
寒風翠林間,漫沉沉的黑氣幾乎壓著整片山頂。燎煋黑衣紅邊站在樹尖,神情睥睨,眼神不屑,像是感覺到好笑的細細打量著麵前這無言山千歲閣頂巍峨的建築,咂咂鄙歎道:“垣玹,這就是你當初拚死也要結婚的地方,看著這樣子,感覺不怎麼樣嘛。”
“……”被莫名點到鎖在閣內的垣玹瞬間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還有你這結婚的對象,哦對。差點結婚的前夫,你呢這個前夫看著也不太行啊,你當時的眼光也真夠差的。”
如此挑釁輕薄易激怒的話語,沈風端麵容平靜,仍然靜靜站立在閣頂,就仿佛從未聽見一般。
對了,垣玹心想,這就是自己在近百年前認識的沈風端,永遠平靜,永遠站在高處,看著世人的痛苦呼吸。
“閣下深夜造訪蔽樓,確實是好興致。”沈風端輕輕出語,和百年前一樣,他的話語永遠還是這樣少而諷。
“當然,為尋失物。本魔主在貴樓丟了個東西,當然要取回屬於我的東西了。”說及,他輕輕轉動著自己手中的銀色骨刀,就如同一個行走在自己家後院桀驁不馴的少年。
已經有很多日沒有再看見這小孩了,如若是按照人類的年齡計算,垣玹與沈風端的年齡都已經算是步入了青年期,而燎煋,這個垣玹在百年前撿到的小孩,現在的年齡,其實勉強說是少年期,步入青年,還有殊久漫長的時間。
燎煋此時倒絲毫不覺垣玹在想什麼,隻是仍舊諷笑著,看著麵前灰衣青袍的沈風端,嘲道:“怎麼,被拋棄的前夫,當年想和垣玹修為道侶卻被新婚愛人拋棄,怎麼,這麼多年,就沒有再另行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