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個人分彆回到教室,他們之間有意義的交流也不多。
他們像處在某種不尷不尬、不遠不近的狀態裡,沒有老友相見的熱忱,卻也沒有僵硬和陌生,甚至他們都沒有過問彼此之前的生活。
他們曾經是最熟悉的人,但與單純幼年好友的關係相比,總有些差彆。
周靄進班時,胡成正拿著兩張A4紙站在講台上,看見他進教室,對方隻淡掃一眼,就以更快的速度收回視線,繼續自己剛剛的主題。
秋意漸濃,正值第二次月考後簡單的放鬆期,所以學校的秋季運動會,就定在了這周。
這是他們升入高中以來,第一場全校性質的運動會,而他們1班,又是六中這批高一屆的目之所及。
所以秦老師的要求是,不僅要在學習上亮眼,運動方麵也不能落下,大大小小20多個項目,每個都要報滿報夠,全班同學都要積極參與進來。
各類短跑、跳遠等項目總有人率先參與,最後留下來的就是長跑、鉛球和標槍類。
胡成拿著報名表在講台上問:“如果沒有人主動舉手,我就按照你們的學號來排了,名額很多,秦老師說每個人都要參加,你們自己選還能先選擅長的。”
說著話,胡成的視線掠過教室左下角,那邊的兩個人都微微低著頭,像是完全沒有在意他在講台上說什麼。
中途蔣文意還抬頭與他淡淡對了一眼,但他旁邊的周靄,從始至終,都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冷漠到孤僻。
胡成再問最後一遍:“沒有其他人舉手報名,我就直接按照學號填了。”
周靄的學號是1班的最後一個,班裡其他人幾乎都有漂亮的自主招生和中考分數,而周靄沒有,入學表格裡,他排在在最後一列,他那列除了基礎信息,各種成績分數全都沒有。
這也是最開始1班排斥他的導.火索,是他們認為周靄不配進1班的切實證據。
胡成拿著安排好的運動會表格進了辦公室,秦老師正忙,略微一掃就要收起來,卻又突然頓住:“周靄怎麼報名了5000米長跑?”
胡成抿抿唇:“好多項目沒人報,我就直接按照學號排了,男子5000米是最後一個項目,周靄的學號也是…我們班最後一個。”
秦老師自然知道周靄前段時間請假的原因,他略作思考:“5000米換個人,把周靄安排到後勤去。”
胡成遲疑道:“可是…按照順序排的話,周靄這樣就會顯得特殊…”
秦老師皺眉打斷:“什麼特殊,周靄身體情況確實特殊,人家提前出院返校上課,他爸爸給我看了醫生診斷,他這段時間不方便參加體育活動。”
秦老師從旁邊拿出剛分下來的月考試卷,翻找胡成的那份:“胡成,你天天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入學的時候是怎麼個狀態,現在又是怎麼個狀態?”
“你自己想想你這次考試成績,你這段時間到底有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你看看你答題到底答的是什麼?”
胡成再回班的時候,麵色如土,他將重新定好的報名表粘貼到班級公告欄。
有男生晃悠著去看,突然驚叫:“我去體委,你怎麼給我又排了個5000米!”
胡成將自己的月考試卷往桌簍裡放,聞言頭也沒抬:“那你去找醫生開個證明說你跑不了,我馬上給你改啊。”
胡成一句話並沒有指名道姓,但班裡的氣氛瞬間靜下來,沒有人再在明麵上發出疑問,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有所指是誰。
周靄最後被分配到的任務,是守好班裡的帳篷、管理後勤物資,他隻需要守著1班的帳篷坐滿3天,但他也不能提前離開或遲到,他需要從最早守到最晚。
1班的班級排在前麵,帳篷的位置也在操場最外側。
周二運動會正式開幕,操場各種項目展開,喧囂不息,周靄坐在1班的帳篷外,手裡罕見地拿了本偵探類小說。
操場上的風吹著書頁,周靄用手指輕按住,目光沉靜地放在書頁上。
他是所有動態中的唯一靜態。
陳潯風立在操場的綠網邊,看向1班帳篷的方向,有半晌都沒動。
身後突然有人靠近,撐著他的肩膀往上跳,陳潯風回頭,直接不耐煩地將江川往旁邊一摔:“你他媽是不是有點多動症?”
江川揉著胳膊站起來:“那你站這乾什麼呢?站半天,有什麼好看的?”
江川說著話,邊順著陳潯風的目光看過去:“老吳說你下午有項目,專門讓我提醒你現在回班登記,叫你彆亂跑…”話說到這裡,江川卻突然嗆住。
視線的儘頭,是個眼熟卻又不熟的人,他們高一年級響當當的學霸周靄,對方正坐在藍色的帳篷下,頭發被風吹地輕動,他正在看一本黑色封皮的書。
江川遲疑的要收回視線,陳潯風卻更快抬手,從後扯了把他的衣領:“那走。”
他們背對著那個方向離開,江川理了理自己的衣領,試探地、隱晦地問了問旁邊的陳潯風:“不過去…打個招呼啊?”
陳潯風停了腳步,慢慢轉頭看江川,他比江川高,垂眼時睫毛向下,就是個冷漠地睨著人的姿態:“你認識他?”
江川擺手搖頭:“我單方麵認識他,他肯定不認識我。”
陳潯風重新抬步往前走:“那你打什麼招呼?”
中午11點多,操場上的人已經少了大半,太陽升上高空,大部分學生都躲去了教室或者食堂,隻餘某些仍舊在繼續的項目。
周靄手上的書翻過大半,仍舊平靜的等在原地。
白色的書頁上突然覆來陰影,周靄抬眼時,才發現頭頂的光被稍擋住。
日光不再刺人眼睛,有人淡淡出聲,問他:“坐在這裡曬,不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