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白楊當日不知孔武姓名,便以兄台敬稱,如今該叫一聲“孔大人”,但他心下不喜,仍以孔兄相稱。
這其中的緣由,此刻也說不清道不明。隻是這聲孔兄,一叫就叫了整世。此是後話。
“大人幾時都是這麼好笑容,真是難得。”
他與孫白楊數次相遇,自己都是狼狽至極。如今終於有了吐氣揚眉之感。
孫白楊用棉布浸著藥湯,細細地淋在孔武腿上:“孔兄死裡逃生,否極泰來,更難得。”
盆中水熱,一攪動就白氣升騰。孫白楊坐在水盆旁,更顯唇紅齒白。
孔武心神一蕩,忙挪開視線,向下躺了躺:“孫大人這次怎麼不勸我了,不再說些‘紫禁城不適合我’的話了?”
“越識得孔兄,越覺得孔兄非尋常之人。”
“哦?”
孫白楊換了塊布,輕輕沾乾孔武腿上的水:“我先前說孔兄不懂得打聽籌謀,竟是想得淺了。某些人善於辨析時機,某些人善於把握時機,某些人則親手造一個時機。就像這奉先殿,建成已經 160 年,從無走水之事。偏偏就在孔兄即將離宮之時...”
“那是當然。天意的事豈容你我凡人猜測。”
孔武心中暗歎,這人實在太過聰明。如果被人知道奉先殿是自己放火燒的,還想什麼飛黃騰達出人頭地,估計九族八輩都要人頭落地,於是趕忙攔住他,改說些頑笑話打岔。
孫白楊也笑笑,不以為意,日日如常為孔武清洗換藥,甚至為此每每錯過宮禁,隻能在禦藥房留宿,竟連嫣紅閣都去得少了。
孔武見他對自己這樣儘心儘力,隻當他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自己的籌謀無意戳破,漸漸放下心來。
這段日子,孔武過得極是舒適舒心,竟比受傷前還豐腴了幾分。一月期滿,總算舍得去護軍營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