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寧和翼長把人都喊到了校場上。孔武直奔汪清的營房。

床板下麵，最裡麵的格擋，那把槍好端端地躺在上麵。

晚間點過卯，孔武拉著汪清到了團城的城牆上。

高處的星星很亮，遠遠地照見西山。下麵的營房裡燈火點點，也跟這星光一樣。

“你不是個生事的人。”孔武靠在箭垛上看著他。

這汪清是漢八旗的出身，父輩在打金川的時候立了功，抬籍進了健銳營。

“多謝你幫我。”汪清向他一拜：“原本做好了送命的打算。”

“到底怎麼弄的？”

“說起來，都為我救人心切。”

原來是他一個朋友得了病。大夫說定要這香山土生的金鹿做藥引。但是金鹿靈敏機警，哪是那樣好捉的？隻好帶了鳥銃，上山一試。

等到想放回去，翼長卻已發現少了槍。帶槍出營是大罪，一時不知怎麼辦好。

“香山的金鹿，我倒是聽旻...二殿下講過。”孔武想了想。

那時他跟旻寧日日晨遊香山，旻寧常將些傳說典故講給他聽。

相傳香山曾有一隻金鹿，金章宗得知後親自上山捕捉，卻始終未見蹤跡。時值正午，他又累又渴，倚在樹下合眼便睡，夢中突然見到金鹿，忙拉弓連射兩箭，卻都射到了地上。

章宗惱怒之餘，拔起地上的兩隻箭。箭剛拔出，兩股清泉便從箭孔中湧出。這時一陣涼風吹過，章宗從夢中醒來，便命人來挖，果然挖出兩股清泉。這便是香山“夢感泉”的由來。

“但那是七百年前的事了。”孔武看著他。

“我也知道傳說作不得準，”汪清歎了口氣：“‘病急亂投醫’，或許不過如此。”

“到底是什麼朋友，讓你這樣勞心看重？”

“是...”汪清低著頭，月光下都能看出麵皮發紅。

“既是這樣，我定想辦法幫你。”孔武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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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這山上是否真有金鹿呢？”旻寧聽了孔武回報，也低頭不語。

“或許有個人知道。”

“你是說碧雲寺的空明大師？”

孔武點點頭：“不過又要勞煩殿下了。”

“事關人命，倒也是積德積福的事。”旻寧站起來：“那便再走一趟。”

“貧僧從未見過。”空明低眉垂眼。

“也從未聽過？”

“聽過。但自古景勝傳說多為世人附會，作不得準。”

“大師說得有理。”旻寧歎了口氣：“既然如此，便不多打擾了。”

兩人轉身，正欲離去。

“不過那病，未必隻有金鹿能醫。”

“你有辦法？”孔武聽不得這慢條斯理的聲音。

旻寧壓了壓孔武的手，把他讓到身後：“請大師明示。”

“所謂以金鹿做引，不過以此試求醫之人的誠意。誠意深淺不同，治病的方子也大有不同。”

“大師是說，隻要求醫至誠，就有方可解？”

“殿下果然有慧根。”空明眉眼帶笑。

“怎麼才叫至誠呢？”兩人出了碧雲寺。孔武還是覺得一頭霧水。

“或許隻有汪清才知道了。”

旻寧看著他：“誠不誠心的，騙不了彆人，更騙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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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

“竟是這樣。”孫白楊聽得出了神：“最後怎麼樣了呢？到底什麼才叫至誠？”

“幾百年前的事了，灰都化沒了。你還想知道？”孔武笑著逗他。

“少賣關子。”

什麼才叫至誠？無非是把一顆真心掏出來。

汪清把所有的身家捧給名醫，在門前求了三天三夜，換來了精心救治，從閻羅王手裡把人拉了回來。

時間過了幾百年，汪清和他的朋友早已不知去向，旻寧被寫進了史書裡。

兜兜轉轉又遇上的，隻有他們倆。

“或許是你行醫救得人多了，上天對咱們才有特殊的眷顧。”孔武看著他。

有特殊的眷顧，也有一輩子心心念念的至誠。

孫白楊笑了笑，低下頭去。

孔武回頭看看值班的人，拉了拉他的手，又放開。

再不講規矩的孔大人，也有避忌的時候。

他們對視一望，並肩走出演武廳。

這一世，能相聚已經夠了。

沒準下一世，就能一直拉著，不放開了。

沒準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