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逸走出沒多遠,他的眼前又模糊了一下,竟是重新回到了魔界。
不是在奢靡的大殿上,是在充斥著血腥味的池子邊,年幼的溫清軒就被扔在裡麵,四肢被拷上鎖鏈,活動範圍限製在血池裡。
江瑜逸看到了,壓製住想要救出溫清軒的極致扭曲的想法。他脫離共情不久,殘留的情緒一直在侵蝕他那顆波瀾不驚的心。
他站立在詭譎的魔界,渾身清冷的氣息與一身青衣將他襯托得格格不入。
他緩緩抬起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無聲笑了起來。
一方麵愧疚與痛苦在心中灼燒,另一方麵淡漠的情緒提醒著彆去細想。
這本一開始就在記憶裡的書到底是什麼?自己從來都將自己定位為借屍還魂,是因為這本書,讓他潛意識覺得這很像話本裡描述的奪舍。
自己如果是奪舍,為什麼會在麵對江瑜逸過去的事情時會那麼痛苦,又為什麼會毫無保留、十分信賴溫軻將魔族入侵時間告訴他,甚至連藥仙都無法察覺這具身體裡換了個人?太多的疑慮都沒有道理啊!
如果自己確實是江瑜逸,那他為什麼覺得自己和書裡的江瑜逸、過去的江瑜逸產生割裂感?
他好像……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那他站在這裡,來救溫清軒又是用什麼身份呢?
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音,江瑜逸受驚般地猛然轉身,看到是過去的江瑜逸的麵容稍微輕鬆了點。
此刻江瑜逸仍然處於隱身中,來人並沒有察覺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年輕的江瑜逸來到這裡顯然付出了極大代價,渾身是血,平日束起的頭發散亂,還有幾根白發沾上血黏在了臉上。
他的指尖有道微弱的金光,金光一直指向溫清軒。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向血池,裡麵是昏迷不醒的師尊的孩子。
“溫清軒!”他的聲音嘶啞,帶上不可察覺的慌張,“我帶你回家,你醒醒。”
溫清軒聽到聲音,虛弱地抬起眼皮,他已經太久沒有吃飯了,身上微薄的靈力還被身下的陣法汲取去。
待他看清來人的模樣,他下意識想給他一個擁抱,“江哥哥,謝謝你來救我。”纏繞四肢的鎖鏈哐哐作響,他綻開笑容,“但你還是彆救我了,爹爹說了,彆救。”
正在破開鎖鏈的“江瑜逸”動作一滯,語氣生硬,“師尊說了,要救。”
“彆救,我求求你。”溫清軒略顯稚嫩的臉上露出哀求,他身懷道骨,怎麼能看不到預兆,“彆為了我沾染上因果……氣濁神枯這種詞不應該是你的……”
氣濁神枯啊。
“江瑜逸”捏了個法訣破壞了鎖鏈,“清軒,氣濁神枯從來都是懸在我頭上的命,不是因為救你而扭曲的子午雙包。”
“不、不是的!”恢複了雙手自由的溫清軒,緊緊拉住他的衣袖,“氣濁神枯是後來的!夢裡我見過……”
“江瑜逸”眼神驟然一凝,將溫清軒護在身後,屬於大乘期的氣息毫無保留地散發出去。
不速之客卻悠閒地邁著步子,伴隨著清脆的鈴鐺聲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是烏昭。
“一個人獨闖魔界,溫明虛的徒弟就這麼膽大妄為嗎?”他撚著自己黑發的發尖,滿不在乎。“避氣丹可遮不住你那獨屬於歸門的窮酸味。”
“江瑜逸”抿唇沒有吭聲,他現在隻是初入大乘期,還失去了本命劍,他不是烏昭的對手。
烏昭逼近,“你知道你殺了多少我的人嗎?”
四百一十二人。“江瑜逸”垂眸。
“哦,我沒記住多少人。但是,”烏昭眯起眼,全身威壓瞬間炸開,江瑜逸隻抵抗了一瞬間,便被鎮壓跪地,吐出一口鮮血,“打狗要看主人啊。”
“不要!”被保護得很好的溫清軒立刻將體內剛恢複一點兒的靈力塞給江瑜逸,他低垂著頭,聲音低啞,“這些天你一直都在嘗試取骨,但你都失敗了。隻要放他走,我主動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