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怒不可遏,飛快來到夏安逸讀的重點中學,因為她身上的教師氣質太過明顯,她甚至沒有受到門衛的問詢,就長驅直入,徑直來到夏安逸的教室。
她來的很巧,正是學生吃晚飯時間,她的撒氣對象夏安逸不在,教室裡隻有零星幾個人。長期以來,朱琳都靠懲罰夏安逸來發泄對生活的種種不滿,無非是打夏安逸耳光、用腳踹夏安逸。打完她的火就出了,然後就能冷靜下來,接著愧疚和良心又發作,開始喋喋不休地解釋自己的打人動機——都是為了夏安逸好。但夏安逸知道,如果朱琳知道她同事的老公賺了大錢,或者她同事的孩子某方麵才能突出,他當天被打的概率會很大。
朱琳滿腔怒火,在寥寥無幾人的教室外麵盤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問:“請問劉美麗同學在嗎?”朱琳在外人麵前,一直保持著虛偽的禮貌與修養。
結果巧的是這幾個人中就有劉美麗,朱琳看著站起來的“龐然大物”,不禁瞪大雙眼,這是一個很胖的女孩子,大腿幾乎有朱琳的腰那麼粗,眼神清澈而愚蠢,兩頰飽滿,掛著嬉皮笑臉的表情,校服也沒有好好穿著,拉鏈敞開著走了出來。
憑著朱琳的教學經驗,這是一個“壞學生”,朱琳對待這種品行不端的壞學生從來都是不留情麵的,不挖苦到他們告饒是不罷休的。
尤其是這個壞學生還試圖染指她的兒子夏安逸。想到夏安逸,朱琳不禁質疑自己的兒子是眼瞎了嗎?這樣一個醜女孩也下得去眼,這有什麼好看的?還用上課時候去看,用極其寶貴的英語課去看?
朱琳的怒火瞬間到達頂峰,她打開手機,點開那張圖片問劉美麗:“劉美麗同學,這是你寫給夏安逸的嗎?”
劉美麗一張口卻是外地口音,朱琳幾乎立刻確定了劉美麗的身份,依靠讚助進入學校插班的外地低分生源。劉美麗說:“是呀!怎麼了?我給很多人寫呀。”
朱琳知道這是一個自己聽不懂課,無聊到靠打擾彆人獲取刺激和快樂的“攪屎棍”。小學裡這樣的孩子也有很多,沒想到重點高中,為了讚助費也放了這樣的學生進來。
朱琳怒不可遏,恨學校、恨兒子更恨劉美麗,這些恨沒有專用撒氣桶夏安逸發泄,簡直撐得她要爆炸。
朱琳倒是沒有不理智到像往常那樣上手就打人的地步,她冷冷地對劉美麗說:“劉美麗同學,你們宿舍有沒有鏡子?”
劉美麗愣了一下,但是立刻領悟過來朱琳是在準備嘲諷她的外形。劉美麗紅了臉,低頭不再說話,她知道自己體形肥胖,成績又差,老師對她每天翻白眼,同學們也不愛和她講話。她甚至早早就退出了高考競爭,已經決定走單招,讀大專。
在彆人埋頭苦讀,吃飯上廁所都要奔跑的時候,她的時間卻多到用不完,經常在圖書館晃完,再到操場上晃,她無疑是這個班級的異類,被集體拋棄的滋味不好受,她感到孤獨、自卑,但是她用吊兒郎當來掩飾,好像自己不在意,彆人就傷害不到她。
朱琳一看自己一擊即中,命中要害,不禁自我肯定起來,繼續挖苦道:“我教書這麼多年,還沒遇到你這樣的女孩子!腦子中沒有知識,小腹卻這麼飽滿。成績不理想,對追求異性卻百折不撓。你要是把吃東西和追男生的功夫用在學習上,男孩子願意看你一眼也說不定……”
劉美麗當了多年學渣和胖妞,隱約感知來自各方的惡意,但是被如此赤裸裸刻薄地說出來還是第一次,她其實沒有給很多人寫信,隻給夏安逸一個人寫了,寫了很多,但夏安逸從來沒有回過。她給夏安逸寫信,是因為這個班級除了她這個異類,夏安逸也算半個異類。
15歲的夏安逸,個子還很瘦小,幾乎不和任何人講話,小小的頭顱每天埋在書堆中顯得莫名可憐,也使她的姐愛爆發,產生了捉弄他的念頭。不料卻被朱琳逮個正著,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朱琳繼續發揮:“你知道嗎?夏安逸的總分比上次下降了六十多分,這是什麼節骨眼上?你自己覺得這麼做合適嗎?夏安逸才15歲,能不能請你放過他?”
劉美麗不再說話,長期的壓抑,她早已不是表麵上那麼放蕩不羈,相反她內心是十分痛苦的,談學習,她沒有未來;談愛情,她這外形,大約永遠乞求不來彆人的愛。父母早已離異,花了十萬塊錢把她扔到這個以教學質量聞名的小城中學,早已不管她是死是活。她甚至都沒有一個家,她早就找不到自己活著的價值是什麼了。
她是易胖體質,吃的東西會全部轉化為脂肪。她的腦子也不聰明,看過的東西就忘記,她甚至連以前一些同學的名字都想不起來。父母在離婚的時候,為了不要她,展開了激烈的競爭,競爭到頭破血流,是真正的大打出手的頭破血流,最後決定極為公平的AA製——每人五萬,把她遠遠地發落到這裡。
“為何大家都如此地討厭我呢?”劉美麗想。如果可以選擇,她也想生得聰明、漂亮,那麼她的父母也許會從她身上看到希望,也許不會離婚,也許會成全她至少有一個家。
她還導致夏安逸成績下降了,夏安逸也是一個可憐的、無辜的小孩,自己又到底為什麼鬼使神差去坑害他呢?
“我真是一個一無用處的醜八怪呀!”劉美麗想,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很快做出了決定,渾身充滿了從未有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