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

溫玉孤身一人，早已有了冒險的資格。

她望著如今看似安分的小光點，心中不由生出更大的野望。

——來吧，來向她證明被她窺探到的未來是真實的。

公雞不再打鳴時，溫玉才踏出了書房。

早已等在門邊的溫夏湊上來，撇著嘴說：“二姥爺家來人了。”

溫玉了然，直接問道：“幾時？”

一聽這話，溫夏就知道了溫玉的打算。

他唉聲道：“酉時。”

溫玉頷首：“行，找人去遞個消息吧。”

溫夏蔫了：“是。”

瞧溫夏這幅蔫頭蔫腦的樣子，溫玉便笑了：“不就是去飲個茶，每回都要去的。”

溫夏不忿地道：“我的少爺誒，那也得看是誰啊。”

少爺每次休沐回來，二姥爺總是要來喊人。

可偏偏每回把人喊去，都要對少爺指手劃腳，擱誰誰生氣。

也就少爺脾氣好，溫夏回回都想一杯茶水潑上去，好叫那倚老賣老的二姥爺閉上他的嘴巴。

溫玉又笑道：“總不好撕破臉。”

不能保證一擊斃命時，還是得忍忍。

*

酉時，溫玉帶著溫夏登門。

與溫玉家的大院子相比 ，二姥爺家小了些，卻也算得上寬闊。

他們一家早早就侯在廳堂，遠遠見著溫玉二人的身影，便先露出滿臉笑容，連忙起身去迎。

唯獨二姥爺嚴肅著一張臉，穩坐高堂不動身。

一打照麵，其餘人不免失神一瞬。

有段時間未見，溫玉好像更俊秀了。

她微微彎腰，拱手行了個晚輩禮。

“二姥爺近來身體可好？”

二姥爺輩分大，年逾五十，已經算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年紀了。

“沒出大事，”他點點頭，又指著自己身旁特意留出來的椅子道，“坐。”

溫玉落座，麵上欣慰道：“如此就好。”

溫夏落後溫玉幾步，他將手中提的禮遞出去後，就老老實實地站在溫玉身邊充作柱子。

二姥爺家的下人不多，規矩卻大著，溫夏來到這基本上是不敢說話的。

他挨罵倒是小事，可溫玉免不得又要被拉著說半天治家之事，溫夏真怕自己忍不住與他們一家子乾上架，壞少爺的事。

二姥爺有三個兒子，兒子們又各自生了好幾個，熱熱鬨鬨的，與溫玉喚人見禮都要了大半柱香，結束後又烏泱泱一片地退出廳堂，隻餘下二姥爺和他的兒子們。

溫夏頓時打起精神。

——來了，倚老賣老的來了。

果不其然，二姥爺一開口就是老生常談的話。

“阿玉，你這頭發真是不像樣，回回說都不見你改。”他是極度不讚同的，“你還小，還是得有人看著才行。”

溫玉麵不改色，仍是以前的那個說法：“先生為我束發，不好推辭。”

實則是她在先生麵前賣慘，說家財遭人窺伺，便想早些立起來。先生見她年幼可憐，又天賦異稟，還真答應了她。

聽到溫玉提及衡山書院的先生，二姥爺一頓，氣短了些，到嘴邊的話也被吞了回去。

從前朝至今，溫氏一族延續也有百年了，可除了溫玉，倒還真沒出過幾個有出息的讀書人。

因此，遇著有功名在身的士人，他們總是少了底氣。

溫氏這一代的族長是二姥爺的大兒子。

族裡窺伺溫家家業已久。

但自溫玉出生，不少人也打消了這個主意。

倒不是不想，隻是子輩繼承先輩遺產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就是告到官府，也是他們這些遠親不占理。

唯獨族長一家，因是族中與溫玉關係最近的一支。

當初，溫娘子逝世不久，溫玉也還沒下場科考，那時外頭還無人知曉溫玉是如此天才人物。

不過一年，二姥爺便最先找了過來，希望代替溫父照顧溫玉。

溫玉當場就拒了二姥爺。

笑話。

這個照顧，是單單照顧她溫玉呢？還是連同她溫家家業也一起照顧了？

即使被拒絕，族長也久不死心，幾次三番讓二姥爺或族中其餘長輩上門說服溫玉。

後來，溫玉縣試府試連得魁首，所有人都知道她天資聰穎，來日大有前途。

族中嫉她妒她的人不敢再表露出自己的心思，族長也總是找機會跟她拉近關係，之前的紛爭就這麼雲淡風輕地過去了。

可溫玉知道，他們隻是將自己的貪婪暫時壓了下去，若是有機會，總要冒頭的。

士農工商，商人排最末。

溫玉若是沒權沒勢，族長勢必會下手奪她家財。

從二姥爺家離開後，溫玉心中琢磨，要不還是去科舉算了？

想到昨晚遙遙傳來的子時打更聲，溫玉大概猜測，也許她一天有一次進行模擬的機會？

度過了循規蹈矩的一天，溫玉房中的蠟燭燃了大半夜，她耐心等到近子時，打更聲過去不久，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字眼。

【人生模擬器】

【開啟】

【0歲：你出生了，是個女孩。你母親決定讓你女扮男裝。】

溫玉想著，既然上一次的科舉一途是被同窗舉報，那她往後便遠著些同窗，這回再小心謹慎些罷。

八歲之前，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溫玉一眼略過。

【8歲：你參加科舉。】

與第一回一樣。

【9歲：處暑，江陵府招募工人開挖河道。】

溫玉一滯，放慢了瀏覽速度。

她先時也曾疑惑，這光幕是活物還是死物。

現在看來，也許不是死物？

不然怎麼會將一個帶有明確時間的信息送到她的麵前，坦然等待她去進行核實。

【10歲：你獲得院試案首。】

【11歲：你買了三十畝田。】

【12歲：你拒絕了知府的拉攏。】

【13歲：你收到了一封情書。】

【14歲：你在鄉試中榮獲第一。】

【15歲：你繼續求學。】

這便是轉折點了。

不同於第二回，她沒有從商，而是與第一回一般，沒有入仕，選擇了繼續科考。

【16歲：你與同窗關係疏離。】

【17歲：你的老師勸你參加院試。】

【18歲：你得中狀元。】

——狀元。

——是狀元。

溫玉的眼神停在狀元二字上許久。

隻是可惜，會試和殿試在同一年，這一次模擬沒提，也不知她是不是會試案首，能不能得到史上少有的六元。

【19歲：你入朝為官。】

【20歲：你被發現女兒身，株連九族。】

良久，溫玉忍不住長歎一聲。

株連。

比第一回的懲罰還要嚴重。

可她第一回僅得了小三元，這一回連狀元都到手了。

才華橫溢，少有人能及，卻也得不到一絲偏愛。

——她生不逢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