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內,孫少衡扶起唐瓔,忽而瞥見她身上披了件男式的雪色狐裘,微皺眉頭,轉眼又察覺到她手上有傷,吩咐下屬:“去尋大夫。”
“是!”
“不必了。”唐瓔理了下頭上歪斜的鬥笠,“多謝孫大人。”她解釋,“我中的是夾竹桃粉的毒,症狀尚輕,煩請大人為我取些銀針和青蒿水來。”
孫少衡來意不明,姚半雪凶吉未卜,那兩名刺客也不知去了哪裡,她不想打草驚蛇。
聽言,孫少衡愣了愣,隨即讓侍衛按她說的去辦了。
他扶著唐瓔坐起,笑道:“若非你在邗江邊救過我一命,我倒忘了你會醫術的本事。”
侍衛走後,唐瓔問他:“孫大人為何會在此處?”
孫少衡一頓,眸光微閃,“我本在青州查案,得聞範大人出了事,接到皇命後便加急趕來了維揚,途經永樂巷時,我見兩個黑衣人拿著弓弩在巷子裡流竄,行跡頗為可疑,便一路追了過來。”
忽明忽暗的燭光下,青年眉宇淩厲,瞳眸幽深,讓人看不清裡麵的情緒,在說到“皇命”二字時,他似乎有些猶豫,對她的稱呼也從“娘娘”變成了“你”。
唐瓔蹙眉,旋即明白過來,他應當就是那位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了。
孫少衡這人極有野心,短時間內就從從七品的經曆升到了從三品的指揮同知。起初,他確實也如他所承諾的那般,幫過她和黎靖北不少。可錦衣衛乃天子近衛,同黎靖北分道揚鑣後,她也不確定此人還能否相信了。
這時,侍衛將東西拿進來了。
唐瓔飲了青蒿水,拿起幾根銀針在火上炙烤了一會後,果斷紮入自己的手少陽經和心脈火經,一刻鐘後,惡心和暈厥的感覺減緩了不少。
她問孫少衡:“你來時,可曾見到過一名身材高大、身著紅色官服的男子?”
殺手逼近時,姚半雪將狐裘留給了她,僅穿了一身單薄的官服就去外麵同歹人搏鬥了,至今生死不明。
迎著唐瓔擔憂的目光,孫少衡心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望向不遠處的男子,“你說的可是維揚知府?“
循著孫少衡的目光看去,不遠處立了一名發髻淩亂的男子,赤色的衣袍上染了些暗血,叫人看不出是否受了傷,他不動聲色地望著兩人,眸中滿是探究之色,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唐瓔心下一驚,也不知他在此處立了多久,是否聽到了孫少衡喚的那聲“娘娘。”
見他身形單薄,她脫下身上的狐裘遞給他,“姚大人可受了傷?”
這回,姚半雪沒有拒絕,他接過狐裘也不穿,隨手丟給了一旁的侍衛。
不知道是不是唐瓔的錯覺,他周身的氣息似乎比從前更冷了。
“皮外傷,不妨事。”他看也不看她,轉頭朝孫少衡道:“大人,刺客既已抓到,不若將他們帶到府署提審,下官正好有些事要同大人交代。”
孫少衡瞥了那狐裘一眼,又看了眼唐瓔,道:“如此甚好。”
這時,一名錦衣衛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大人!”
孫少衡皺眉,“何事?”
“那…那兩個刺客咬舌自儘了。”
聽言,孫少衡的目光陡然變得淩厲,怒斥道:“廢物!連個人都看不好!”
那侍衛低下頭,眸露驚恐,兩肩抖若篩糠,一邊哆嗦一邊認錯,“屬下失職,自甘領罰!”
孫少衡無視他的慌張,持刀睥睨著他,目光森寒,“你犯下這等失誤,按律當斬,本官念及你忠心耿耿跟了我數年,且饒你一命。”他擦了擦繡春刀,淡然道:“你自請離開上十二衛所吧,也算是給周指揮使一個交代了。”
侍衛聞言鬆了一口氣,“多謝大人!”,而後猛地朝孫少衡磕了幾個響頭後,匆匆離開了。
孫少衡將刀彆回腰側,吩咐另一名錦衣衛,“將那二人的屍體帶回府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