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寒英,你這樣的人,才該平……(2 / 2)

建安幻 望晚玉 5783 字 10個月前

他的目光太過燙人,唐瓔一愣,心中竟生出些愧疚。

她本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又在寺中待了兩年,早已看淡世俗,更是無心官場。若非出事人的是道信師父和他兒子,她求不到一個公道,根本不會趟到這灘渾水裡來......簡言之,她本非清正之人,也承載不起宋懷州對她的厚望。

唐瓔低頭,眉宇間溢出些許愧疚之色,“承蒙大人好意,此物我不能受。”

宋懷州卻搖了搖頭,微笑著注視著她,眸光溫和,“孩子,你值得。”

兩相僵持不下時,姚半雪開口了,“收著吧。”他望向她的眸光很淡,可不知為何,當姚半雪的視線落到那根木簪上時,唐瓔竟然從他的眼中讀出了遺憾和哀傷,那樣的眼神刺的人心裡發麻。鬼使神差的,她接過了那檀木簪。

“還是赤芒的話管用。”宋懷州笑望著兩人,若有所思地打趣道。

唐瓔暗忖:赤芒不是姚半雪的字嗎?這位都察院的副都禦史何時同他這般熟悉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宋懷州打趣道:“開春後,你的頂頭上司馬上就要來我都察院赴職了,以後同朝為官,我先來跟他請教一二。”

唐瓔了然,原來姚半雪說的去建安赴職說的是去都察院。

宋懷州這話一出,姚半雪立刻謙遜道:“宋大人言重了,平調而已,請教不敢當。”

唐瓔明白,姚半雪若是平調,以他如今知府的品級,調過去想必是正四品的僉都禦史,而宋懷州的副都禦史恰好是正三品,比姚半雪高了兩級,也難怪他會如此謙虛。

敢情是上這兒來討好上級了呀,唐瓔在心裡暗暗對姚半雪翻了個白眼,也明白了兩人選在此地夜談的用意。都察院涉及的大多為機密之事,饒是知府的居所再是私密,也難防隔牆有耳,倒不如涼亭內四周開闊,一目了然。

宋懷州同姚半雪談完事,又見唐瓔收下了木簪,便笑著離開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唐瓔疑惑道: “宋大人瞧著心情似乎不錯。”

姚半雪:“吏部的陳大人馬上就要升到都察院做副都禦史了,宋大人與陳大人相交三十年,他為摯友而高興。”

唐瓔點頭,兀自嘀咕道:“先是將您平調過去,又是給陳大人升遷,看來這都察院最近挺缺人啊。”

這本是一句無心之言,豈料姚半雪聽言,眼皮猛地一跳了,倒像是真被她說中了什麼。

他垂下眼睫,淡淡地注視著她,不動聲色道: “你懷疑誰?”

唐瓔清楚他是在試圖轉移話題,然而她對都察院如何也並不關心,遂順著他的話答道:“都有可疑之處,但我私心裡不想懷疑宋大人。”

姚半雪挑眉, “怎麼說?”

唐瓔走上前,在宋懷州方才坐過的石凳上落座,分析道:“陸大人最顯眼,他自從孫大人過來後就一直與他不對付。孫大人從三品他二品,可就算他官職比人家高,可孫大人是天子使臣,按理說也該以禮相待,可無論孫大人是帶我查案,還是查閱考生答卷,他都百般阻撓,這般不給麵子,倒像是存了敲打之意。”

姚半雪沒有發表意見,問: “那其他人呢?”

唐瓔接著分析,“再說朱大人。在孫大人詢問諸位內簾官對本案的看法時,朱大人第一個跳出來扯到了嘉寧十七年的曲尚書的死。江臨和曲尚書雖然在死法和死亡地點上有所相似,然而兩人所中毒物卻並不相同。況且...” 她頓了頓,“曲尚書的死是由太子洗馬方詳的一己私欲造成的,與他生前所犯的科舉貪墨案並無聯係,而朱大人的那番推測,似有意將調查方向往歧路上引。”

姚半雪依舊沒有答腔,靜等這她說完。

唐瓔抿了抿唇,神色間又些為難,“至於最後的宋大人...雖然我不忍懷疑他,但他實則是嫌疑最大的那個人。”

”怎麼說?“

她瞥了一眼姚半雪,見他麵色無異,道:“自打李翰林惹上嫌疑起,宋大人時時刻刻都在維護他,一副絕不相信自己得意門生會做出這等事的模樣。可是回歸到他自己,他不僅是李勝嶼的老師,更是主考官之一,您說這四位考官中,李勝嶼跟誰合作最方便呢?”

唐瓔垂眸,她不願懷疑宋懷州,他方才贈她青雲簪時的眼神曆曆在目,她想相信他是個好官,可眼下他又確實是最可疑的人。

姚半雪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對她的推測不置可否,默了半晌,他突然問:“你就一點都不懷疑崔杭?”

唐瓔語塞,崔杭是黎靖北的親信,絕無參與受賄的可能,她與崔航二人雖然沒見過麵,但是黎靖北的幾個親信和死敵她都摸的門兒清,可這話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姚半雪解釋。

她正凝思著,忽覺有些口渴,便替自己斟了杯熱茶,方準備飲下,杯盞卻被姚半雪一把奪了過去,猛摔在地上。

“啪——”的一聲,茶盞在地上碎裂開來,唐瓔被嚇了一跳,還險些被濺出來的茶水燙到了腳。

“咳。”姚半雪咳嗽了一聲,彆過眼去,耳根微紅,“這茶盞我方才用過了。”

……

此刻,唐瓔已經在心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不就是他用過的茶盞嗎,又不是他喝了她用過的,他這反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杯子裡有毒呢!

瞥見唐瓔半濕的布履,姚半雪起初還有些歉疚,可下一秒,他又恢複了那副冷然的神情。

“為何不懷疑崔杭?”他再次問。說罷,還不等她解釋,又問道:“曲尚書之死的細節你又是如何知曉的?還有...”他頓了頓,神色變得有些不自在,“你曾說過你對孫大人有恩,可若是救命之恩,他對你表現出來的應當是感激之情才對,可他對你分明還存有敬意。”

其實他能感覺到,除了感激和敬意,孫少衡對唐瓔還有一絲彆樣的情緒,那情緒太過隱秘,太過微妙,也不知為何,他不大想點破...

他凝視著唐瓔,眼眸裡的火光熾烈異常,仿佛要將她灼透,“章瑛,你究竟是什麼人?

唐瓔清楚,姚半雪還是對她起疑了,她本該心虛的,隻是……一句道歉也沒有?

方才她被他濺了一腳的茶水,心裡本就有些窩火,事後他不但毫無歉意,竟還有臉對她發出這一連串的質問。一股邪火衝上心頭,她反噎道:“有關我的事,下官勸大人小心為上,切莫打聽太多。”

姚半雪皺眉,似乎覺得這話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