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眼睫微微一顫，猶豫了一下，抬起眼望向於麗，麵上滿是不可思議與震驚，仿佛這樣的話出自於麗之口令她很是驚奇。

於麗見狀笑了笑，從衣袋裡摸出一塊棒棒糖，隨手放在楚黎的紙袋裡：“知道我當初為什麼選你入職雲景做我的實習生嗎？”

知道楚黎不會有所回應，於麗自顧自繼續道：“因為麵試那天，我看到你的眼睛……跟從前的我很像。”

“楚黎，以後的每一天也要加油。”

於麗拍了拍楚黎的肩，轉身離開了。

楚黎怔愣在原地，目送於麗踩著高跟鞋的背影許久，直至其消失，她不明白於麗說的“眼睛……跟她很像”是什麼意思，但於麗光鮮靚麗，事業小有所成，的確是楚黎自進入雲景後暗自羨慕的對象，她怎麼也沒想到，於麗這樣的人，會在這種時候出來送她。

商業園綠化做得很好，即便春日姍姍來遲，路邊綠化帶的青鬆綠草長得依舊旺盛，楚黎拿起於麗留下的棒棒糖，猶豫良久，放棄了撕掉糖紙的衝動，將其塞回到紙袋裡。

於麗與前來公司調查的警察幾乎是前後腳進的門，直到那時，她才知道，鯨魚商業園又出了事，這回是真“命案”，而她沒有注意到，此刻坐在工位後麵指節微微顫抖的林小波，他自認為“柯南再世”的腦子，已經直覺將楚黎跟這件事聯係在了一起，即便他沒有實際證據……

那天晚上，楚黎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18歲那年的夏天，妹妹楚言和母親唐芸送自己去H市上大學，他們在H市玩了七天，走遍了H市所有旅遊景點和美食推薦TOP10，雖然踩坑無數，卻也是她自17歲父親去世之後，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姐姐，我的病不要緊，你不要擔心我，我會在國外好好聽醫生的話，你放假的時候就來看我好不好？”那幾天，楚言每晚都會趴在楚黎身側，鍥而不舍的央求楚黎答應她放假就去看她。

每年往返國外兩次，對楚黎這樣的家庭來說，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楚黎隻笑著點點頭，小指挽上楚言的手指：“嗯，姐姐答應你。”

“姐姐，我把這個小倉鼠送給你，你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樣，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等我病好了，一定會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

楚黎認真將妹妹送的“倉鼠”掛在了手機上，從那以後，楚黎每隔幾個月都會收到妹妹寄來的新的“小倉鼠”。

“姐姐，我一定會保護你和媽媽！”

楚黎是被鬨鐘吵醒的，她約了今早9點去醫院檢查眼睛，陽光透過米白色窗簾斑駁落在枕邊，楚黎揉了揉不怎麼清醒的腦袋，渾渾噩噩自溫暖的被窩裡爬起，趿拉著拖鞋走進了洗手間。

片刻後，楚黎將一杯黑咖啡一飲而儘，戴上圍巾匆忙出了門。

休學之後，楚黎養成了一個非常不健康的生活習慣，吃飯不規律，特彆是早飯和晚飯，她不健康到什麼程度，一但恢複規律飲食，或是頓頓都吃飽，她的五臟六腑便會有種很強的擠壓感，甚至會令感到她窒息。

程遠送去公司的外賣，對楚黎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負擔，她嘗試過向程遠解釋，但程遠總會義正言辭告訴她：“吃飯不規律對身體不好……你不應該這樣……女孩子都喜歡這些，你嘗嘗，真的很好吃！”

楚黎也曾經嘗試過改變，當她每次認真吃完一碗飯，並且保持一日三餐都認真吃飯的結果，就是當晚，她上吐下瀉，惡心了好幾天。

楚黎生過病，跟大多數人的生活狀態不一樣，每當她試圖融入周遭，表現得不那麼“突兀”的時候，她自己都會非常難受，有時候是身體層麵的，有時候是心理層麵的，時間久了，特彆是經曆了“方昊”那件事之後，楚黎徹底放棄了那些“想要跟大家一樣、融入集體”等等諸如此類的念頭。

楚黎提前出門了半小時，在醫院等了一會兒，等待的時候，她看到了醫院裡來來去去各種形形色色的病人，有小孩兒有老人，也有跟她一樣的年輕人，隻一個小小的眼睛，原來卻是會發生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問題。

眼睛出了問題寸步難行，這裡來的大多數病人，身邊都陪著1-2個家屬。

楚黎身側坐著一對母子，年輕的媽媽帶著年幼的女兒來看病，小女孩兒一隻眼蒙著厚厚的紗布，乖乖巧巧坐在自己媽媽身側：“媽媽，什麼時候到我們呀？”

“快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年輕媽媽有些緊張，焦灼望向自己的女兒。

小女孩兒卻是拉住了自己母親的手：“沒有，今天外婆不是來嗎？我想早點回去！”

年輕媽媽捏了捏小女孩兒的臉：“想外婆了？那媽媽讓外婆一會兒來接我們好不好？”

“好哦！”小女孩兒顯得很開心，談笑間，小女孩兒好奇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打量自己的楚黎身上。

楚黎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忙轉過臉去，試圖跟平時一樣避開跟陌生人打交道的任何可能。

小女孩兒卻是主動探出腦袋：“大姐姐也生病了嗎？咦？大姐姐你……受傷了？”

成年之間約定成俗的“躲避式社交”在小孩子麵前並不起作用，楚黎不得不轉過臉來：“嗯……”

“大姐姐不用怕，這裡的醫生叔叔人很好，打針也不疼……”

“是嗎？那就好。”楚黎略顯生硬的回話引起了女孩兒媽媽的注意，緊接著，楚黎口罩外隱約露出的斑駁傷痕，和右手厚厚的紗布令這位年輕媽媽麵色明顯一怔，她故作鎮定衝楚黎點頭笑了笑搭話道。

“你……眼睛是怎麼了？檢查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