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
年輕女人將試圖亂動的小女孩兒抱在懷裡:“我女兒跌倒弄傷了眼睛,好在隻是外傷,你好好檢查下,我聽醫生說,外傷也容易引發眼底問題。”
“嗯……我知道了,謝謝。”
楚黎不太習慣與陌生人交談,借口上洗手間逃離了那對母女、那對總讓她想起自己媽媽的母女。
媽媽和妹妹是楚黎的死穴,每當想到他們,楚黎好不容易壘起的堅硬外殼就會碎。
去往國外看病的楚言病情惡化,再也沒有回來,聽媽媽說,楚言離開前,提前買好了許多許多形態各異的倉鼠掛件……
在預檢處簡單測過視力後沒多久,楚黎便被叫到了號,簡單描述過自己問題後,醫生開了幾項檢查:“我寫了順序,你按這個順序去,查完之後再回來找我。”
“好……”楚黎從前沒做過眼科檢查,茫然拿著單子走出檢查室,在護士的指引下,重新測好視力去做散瞳。
散瞳是眼科檢查裡散大瞳孔以便後續檢查的常見方式,散瞳之後視力會受一定的影響,當楚黎坐在散瞳窗口時,護士隨口問道:“家屬來了嗎?”
“沒有,我一個人來的。”
“散瞳之後你等半小時再去檢查,視力可能會有點影響,你走路注意著點。”
“好,謝謝。”幾滴不知什麼藥水入眼的瞬間,約莫是楚黎眼睛過於乾澀,她立時被刺激的流出眼淚,本就不怎麼清楚的眼睛被淚水“糊成一片”,愈發雪上加霜了。
“下一位。”
楚黎忙站起身,彎腰仔細分辨拿回自己的檢查單,眯縫著眼睛回到等待區,靜靜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姥姥怎麼樣了……昨天媽媽好像打電話了,我不能讓她看見我的臉……她已經夠累的了……”楚黎的姥姥一個人在家不小心摔倒中了風,三個兒女約好輪流前去照顧,最近兩個月,正是楚黎的媽媽照顧老人的時間。
楚黎心下想著,正巧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來電人正是她的母親唐芸。
剛剛流過眼淚的楚黎忙輕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唐芸略顯擔憂的聲音:“安安,你昨晚怎麼不接電話?工作怎麼樣?還適應嗎?”
唐芸偶然會在楚黎入睡前打視頻過來,楚黎不想頂著一臉傷令操勞了一天的媽媽擔心,昨晚發了幾條語音跟平時一樣講了講自己一天的所見所聞後,便沒接唐芸的視頻電話。
“我沒事,昨天有點累,睡著了,沒聽到你打電話。”
“對了媽媽,我打算離職申請美國那邊的學校繼續念書……”
楚黎的話令唐芸很是開心,她早就提過讓楚黎大學之後到美國繼續念書,一是她已經在那邊站穩了腳跟,養活女兒不是問題,二是因著“方昊”那件事,楚黎的大學上得零零落落,繼續念書對她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再者唐芸隻請了三個月的假,時間到了,就得回美國繼續工作了,楚黎這時候準備,到時候正好可以跟她一起走。
“媽媽幫你打聽一下這邊的學校,你什麼都不用管,等媽媽忙好你姥姥的事,就回去接你。”
“好,媽媽……如果你放心不下姥姥,我們可以帶姥姥一起走,我現在長大了,也可以幫忙賺錢的。”楚黎的父親車禍去世前,他家因著另一場事故已經花了不少錢,之後因著楚黎父親的突然去世,楚黎的家徹底陷入了泥沼,唐芸辭掉了原本穩定的教師工作,做起了銷售,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選擇去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接受公司調遣去國外,可以得到一筆額外的補償款,有了那筆錢,他們就不用因為躲債而四處搬家。
妹妹楚言的病,也就有了希望。
電話那頭的唐芸沉默片刻,聲音略微有些沙啞,轉而問起了楚黎工作的事,楚黎輕描淡寫提了自己離職的事,饒是如此,唐芸聽得仍有些擔心:“你昨天就已經離職了?這麼突然?是在公司上班不開心嗎?還是跟同事相處的不愉快?”
“媽媽!你看你,我工作的時候你想讓我上學,我不工作了準備上學了,你又問我為什麼辭職!”楚黎這麼一說,唐芸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那話的確問得有些多餘。
“好吧,既然已經辭職了,就安心在家休息幾天,對了,你一個人在家一定要小心,點外賣拿快遞什麼的要注意陌生人,自己鎖好門,有什麼事就找程遠幫忙。”唐芸正說著,醫院叫號聲接連響起,而她不知道的是,楚黎按下了通話靜音鍵,在自己不說話的時候,屏蔽了醫院的所有聲音。
“好,我知道了,姥姥呢?她還好嗎?”
“你姥姥已經睡了,剛剛她還在問你,下次她精神好的時候,我讓她給你打電話。”
“好,媽媽你注意身體,早點休息……”
電話被掛斷的瞬間,楚黎隻覺一股難以自抑的委屈和無助自心口湧上鼻頭,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製接連滾出,楚黎忙低下頭,用手裡攥皺巴了的紙胡亂抹去眼淚。
楚黎不想影響唐芸工作,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向唐芸“報憂”,她還記得三年前自己深陷風波走投無路之下,撥通媽媽電話,聽到電話那頭壓抑而又自責的哭聲時,自己咬牙堅持了許久的保護殼頃刻間碎裂崩塌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