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戲院出來,天上飄了些小雪,紛紛揚揚的落下,沾濕在頭發。
瀅梅將油紙傘撐開,兩個人步入雪中,蘇秉文低垂著眼睫,麵上的笑褪去。
他依稀還記得在上一世,洛唯昭從戲院出去後,幫某位商人掌管了京城最大的酒樓,短短的時間內不僅將企業盤活,甚至延伸出了多家連鎖。
論管理的經驗,自己是怎麼都比不上對方的,不如就此好好利用起來。
這才是戲院唯一的生路。
潔白的雪麵上留下幾個腳印,延伸出來一直到男子的背影。
二樓包廂的窗戶打開,可以看見下麵的場景。
洛唯昭站在窗戶前,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男子修長的背影。
雪天裡,在外行走的行人少了許多,放眼望去整條街隻有蘇秉文在漫步。
他墨色的發披散在肩膀,身上白色狐裘的襯托下,像是雪地裡的精靈。
曾經他很多次看過對方的背影,唯獨這一次感慨萬分。
蘇秉文或許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樣子了,此時的他,驕傲,漂亮,不再是一個為男人尋死覓活的花瓶。
他利用起了自身的一切價值,創造出了更多的財富,起碼過上了他想要的生活。
莫名其妙的會覺得有些惋惜。
洛唯昭一直看見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儘頭,他望了一眼青灰色的天。
內心的那抹失落更多的傾向於他本以為他們之間會有更多的羈絆的,但現在一切都戛然而止。
隻是最普通的,最簡單的上下級關係了。
難以承認,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他這些年來關注度最多的一個人,也是改觀最大的。
*
雪花覆蓋住了整個世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下越大,今年的冬天太冷了。
可以看見四處縮在角落裡流浪乞討的無家可歸的人,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手中拿著一個破瓷碗。
或許他們熬不過今年的冬天。
蘇秉文停住了腳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憐憫之心發作了。
從口袋裡掏出一些碎銀子遞給瀅梅,他唯一隻能幫到這。
“你去給他們分一分。”
他接過少女遞過來的傘,獨自站在大雪的街道,看著世界被這漫天的白色覆蓋。
盯著地麵微微出神。
之後的路呢?他得先取得傅成河的信任,慢慢的從他手下接過產業。
這完全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對方認可自己能力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又有多久才會到來?又會不會到來?
誰也不知道。
也許是他想事情想的太過於出神,沒有聽見背後汽車滑過的聲音,接著響起了輕輕的腳步。
手中的傘被突然接過,背後的聲音貼著耳邊。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待在府裡?”
熟悉低沉的男聲,像緩慢的大提琴,在這冰天雪地中拉出,聲音悅耳動聽。
蘇秉文瞳孔收縮了片刻,他手中的東西突然被拿走,遲鈍的收縮了一下指尖。
扭頭看著背後的人,由於對方的身高過高又靠的太近,他不得不被迫仰頭看著那人。
宮時宴身上穿著一件考究的銀色西裝,鼻梁上架著的眼鏡垂下兩條晶瑩的鏈條,男人唇角帶著笑,瞧著愈發的斯文敗類。
他手中捏著傘柄,視線輕輕落在了蘇秉文來不及收回的手上。
看著對方關節泛著紅,卻突然歎了口氣。
“傅宅都沒給你配一個打傘的下人?”
這樣說著,宮時宴將自己手上戴著的手套取了下來,他低垂著眼睫,很認真的給蘇秉文套上。
溫暖一瞬間包裹住冰涼的手指,手套內部軟乎乎的毛絨蹭著手指。
雪花從他們麵前落下,一大半落在了宮時宴的肩膀。
“我送你回去。”
男人突然開口。
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司機麵無表情的坐在駕駛位,一副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樣子。
蘇秉文輕輕眨了一下眼睛,他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隻是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給乞丐發放銀兩的瀅梅。
“我出門帶了人的。”
頓了一下,便補充道。
“我不會讓我自己過得太差的…”
宮時宴隻是挑了一下眼尾,他將手插進褲兜裡,白嫩纖細的手指被風吹的泛起了紅。
大少爺嬌生慣養著長大的,皮膚嫩的能掐出水,被這刺骨的風一吹,骨子裡都是寒。
他卻隻是滿不在乎的開口。
“現在這樣的天氣,你給他們錢又能頂什麼用?”
蘇秉文沒有接對方的話,等到瀅梅將所有的銀兩都散出去,他才扭頭看著對方的眼睛。
“我隻能幫到這一步,起碼他們一輩子最奢望的就是這東西,抱著最美好的夢離開,也算是一種解脫。”
說完之後,他將對方手裡的傘接過,剛想離開,就被輕輕拉住手腕。
宮時宴聲音依舊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