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朣也撂下筷子,滿臉真誠等待老王接下來的話。
“女方身體有問題,可能生不了孩子,我們本來不同意的,可你小王哥非她不娶,他現在不懂有孩子的快樂,等同齡人都有孩子,他保不齊過兩年就想要孩子了,我們也是未雨綢繆嘛!”
“王叔,女方婚前購買的房產和車子都屬於女方個人財產,這是法律規定的,不是我努努力就可以改變的。”
觀朣又說:“不僅如此,彩禮也是屬女方個人所有的。”
“那這樣說,我們既得不到一點好處,甚至還要賠六萬,那這也太不劃算了。”老王麵含慍色。
這麼說,女方家既出房又出車,男方家隻出六萬彩禮,就這樣男方家還覺得自己吃虧。
觀朣不理解,於是追問:“叔叔,小王哥這還沒結婚,你們就惦記女方財產,這會不會有點不厚道啊?”
老王聽了這話,臉色瞬變,他看向觀建國,擠笑道:“老觀,你這女兒還挺伶牙俐齒的,以後的婆家可有罪受了。”
觀建國尷尬地笑,一言不發。
父親從來是這樣,從未為她說過話,不過觀朣也不在意,繼續夾菜吃。
“老觀,你看,我這兒還有事兒,先走了,我們改天再聚。”老王說完,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儘,頭也不回地離開飯店。
觀建國越想越氣,語氣不善地質問:“你一天到底在學校學什麼,知道忤逆長輩了,你看你說那話,你是想讓誰難堪,一點都不像我。”
觀朣聽至此,也沒放下筷子,她早已習慣了,輕飄飄地回嘴:“本來就是他們家不厚道啊,他們事兒都做了,還不許人說啊。”
觀建國重重放下酒杯。此時服務員端著酸梅湯上前,剛準備放下就被觀建國揮起的手掌無意拂到。
在服務員短暫的尖叫中,酸梅湯被打翻,摔在桌上。
玻璃杯應聲而碎,清脆的聲音比酸梅湯先一步刺激到觀朣。
觀朣渾身僵硬,桌上的湯蔓延開,順著桌沿流下,觀朣感到雙腿一陣冰涼。
窗外陽光明媚,透過桌上的水漬閃閃發光,觀朣被反射光刺得被迫轉頭。
角落站著陳祝和坐著的餘語,看動作兩人應該也是來吃飯,被這邊的聲音吸引轉頭。陳祝瞳孔微縮,雙手還比著動作,看樣子是正在給餘語說話。
那雙眼神是什麼意思呢?觀朣想。
這一刻世界的聲音仿佛離她遠去,她的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站起來,椅子和地麵發出沉悶的摩擦聲音,她轉頭看向觀建國,語氣不帶一絲波瀾,“我當然不像你,我長成我現在這個樣子,全是我努力而來的,我唯一厭惡也是無法改變的一點就是身體裡有你的血液,這讓我感到惡心。”
說完,觀朣推開觀建國離開了飯店。
走出飯店大門的觀朣沒有勇氣朝陳祝的方向看,她朝另一邊走去,身後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她的後背不由得僵直,心裡希冀著陳祝不要追上來,這樣想著,她加快步伐,雙腿快速交替向前跑起來。
看著觀朣身影的陳祝朝她靠近,一點又一點,在即將趕上她時,觀朣跑起來,他下意識地要追趕,手臂卻被身旁的餘語拉住。
陳祝看向餘語,抬起的腳步停下,站在原地。
觀朣一直向前跑,直到身後空無一人,這才靠著牆角蹲下,旁若無人地大聲哭起來。
良久,她的眼前出現一雙穿著低跟皮鞋的腳,她仰頭看去。
餘語蹲下來,遞給她紙巾。
觀朣第一反應不是去接紙巾,而是四處張望。
見此,餘語掏出手機,在上麵輸入一句話後轉給觀朣看。
[放心,隻有我一個人,陳祝沒有跟上來。]
觀朣鬆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垂下。
[我們不是有意聽你講話的,你真的很優秀,走到現在你一定花了很大力氣吧。]
餘語本科畢業後沒有讀研,而是去北京發展。這次她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來秦市。這是她第一次來秦市,今天工作結束,作為老同學陳祝帶她四處轉轉。
中午陳祝帶她來本市名氣很大一家飯店用餐,他們坐在角落,剛點完菜就見觀朣跟在兩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身後走進來,坐在靠窗處。
剛開始兩個男人閒聊說話聲音大,觀朣乖巧地坐在一旁,像小朋友一樣夾菜吃。後來坐在觀朣對麵的男人聲音逐漸變小,通過聽到的隻言片語,陳祝大概知道男人想乾什麼,接著她就聽到觀朣故意用比平時說話大一點的聲音給男人解釋法律知識。
陳祝沒忍住垂頭淺笑,他知道觀朣一定是故意的。
小吃街有一部分外賣員是聾啞人,他們送外賣會以短信交流,剛開始觀朣對取外賣短信不滿,他們的短信看起來語氣都很衝,當時觀朣還在宿舍抱怨說她又不欠他們的,他們憑什麼這麼不滿。
後來觀朣才知道,聾啞人的語序和健聽人的語序是不同的。
她看著餘語在手機上輸入和平常人一樣的文字語序,心裡佩服:走到現在你也一定花了很大力氣吧。
陳祝坐在車裡,他看著和觀朣的對話框,將輸入的文字刪掉。按滅屏幕,他望向遠方,長舒了口氣。
剛才餘語攔下他,用手語比著:“沒有那個女生願意讓心上人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麵的。”
他們是本科同學,有共同的群,那張表白牆的截圖就是群裡一個好八卦的發到群裡艾特陳祝的。
陳祝突然停下腳步,頹敗地看著地麵。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他隻想陪在觀朣身邊。
第一次在山上見到觀朣,他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酥酥麻麻。徹夜在網上學習追求女生的套路,證據偷襲就是第一招,很顯然,有成效,接著他又乘勝追擊。
在學習上麵他從未居於人後,他以為他已學成,經餘語這麼一說,他隻能留在原地,手足無措得像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