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夏趕來醫院的時候,觀朣正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渾身是血。
“朣朣,你,這……。”淩夏睜大眼睛, 聲音顫抖,雙手遊移在空中。
觀朣目光呆滯地抬起頭,看到來人是淩夏後,眼眶瞬間紅了,她緊抿嘴唇強忍著哭意。
“怎麼回事?”淩夏已經調整好表情,陪在觀朣身邊坐下來。
“都怪我,是我,我本來是想嚇唬嚇唬他的,可是……”觀朣一張口,眼淚就如泄洪似的,大顆大顆往下流。她整個人一抽一抽的,想要把話說清楚,喉嚨卻像堵住似的。
淩夏一把抱住觀朣,撫摸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沒事沒事,不著急說。”
觀朣側頭趴在淩夏肩上。
剛才在那個狹小的簡易房內,她舉起腳邊的啤酒瓶指著觀建國,本想嚇唬嚇唬他的。觀建國的性子她知道,是個欺軟怕硬的,隻要彆人一大聲說話,他就跟被教訓的小狗似的,頭也不敢抬。
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像變了一個人,這樣的手段已經對他不管用。
當觀朣舉起啤酒瓶指著他時,他赫然而怒,吼著:“怎麼,要打你老子,來你打,朝這兒打。”
觀朣到底還是年紀小,在觀建國的步步緊逼下,瞬間沒了勇氣,拿著啤酒瓶的手往下一沉。
觀建國看出來觀朣收手的動作,知道觀朣隻是虛張聲勢,更加囂張,大吼一聲:“來呀!”
觀朣緊繃的神經被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肩膀一聳,短暫地驚呼一聲。坐在地上頭靠床沿的母親已經有了意識,看到這一幕,她微張嘴巴,一骨碌爬起來,準備抽走觀朣手中的啤酒瓶子。
觀建國知道觀朣不敢真的動手,但孩子她媽卻不一定,她為了孩子什麼都能乾出來,見此,他伸手打掉觀朣手中的啤酒瓶子。
瓶子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觀朣瞬間愣在原地,呼吸困難,她雙腿一軟,往後倒了一步。
母親眼疾手快地扶住觀朣,將她扶到床邊坐下,順手從桌下抄起一個啤酒瓶砸向觀建國的頭。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快得觀朣差點沒看清。
觀建國不比年輕時候,遭受這麼一下重擊,像棉花糖遇水一樣,剛才的氣焰瞬間消失,癱在地上。
他捂著腦袋,血液從他指縫流出。
急診的醫生護士和病患在兩人眼前來回走動,一個同樣額角冒著血,眼泡紅腫脹起,嘴裡吐著白沫的女人躺在移動平車上。醫生和護士快步推著,旁邊的男人雙手交叉,眼睛和眉毛呈八字趨勢,眼神緊緊鎖著躺在床上的女人。
觀朣看著那女人從她眼前而過,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淩夏也看到了,她伸出手捂住觀朣的眼睛。
淩夏清楚地看到那女人脖頸的紅色勒痕,以為是家暴,狠狠剜了一眼一同來的男人。
一直到他們消失在拐彎處,淩夏才收回目光。
觀朣的母親和觀建國從操作室出來,淩夏輕聲在觀朣耳邊說:“出來了。”
觀朣轉頭看去,觀建國的額角用紗布纏住,頭上套著網紗,母親則是仍在操作室門口弓著腰感謝醫生。
直到徹底離開操作門口,觀朣母親才擰過身子。
觀朣身上的血液已經乾了,像是瓷器開片紋理。她站起來,朝母親的方向走去,母親的食指剛被玻璃劃傷,傷口的血跡乾涸,她問:“怎麼沒讓醫生消消毒?”
“花那錢乾什麼,傷口也不深,明天就好了。”母親抽回自己的手,不想讓觀朣擔心。
觀朣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剛才醫生開單子,她去付錢,卻發現手機裡竟湊不出一千,無奈之下隻好求助淩夏,她在電話裡向淩夏保證等等回學校把現金存進卡裡就會還她。觀朣平時怕自己亂花錢,都會把兼職掙來的錢換成現金放進衣櫃裡的抽屜保存。
如果她把錢存進卡裡還給淩夏,那麼她就沒辦法報網課了。她都自身難保了,剛才還大言不慚地說要養媽媽。
這樣想著,觀朣感覺自己的四肢失去了力氣。
沒關係,網上那麼多人上傳資料,就是給大家看的,再說有那麼多人下載,多她一個並不會產生什麼影響。
周末觀朣趁舍友不在,在宿舍網上下載盜版視頻資料,不停地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看著下載進度到達百分之九十八時,出去吃飯的舍友回來了,觀朣聽到聲響,像驚弓之鳥一般手忙腳亂地合起電腦。
“乾嘛呢,那麼大動靜!”舍友走進門被觀朣的動作嚇得一愣,隨後不懷好意地笑出來,揶揄道“你是不是背著我們在看小視頻!”
觀朣局促地笑了笑,沒回話,舍友見她不說話,就當真了,語氣更加放肆:“真的啊?”
這時觀朣才反應過來,紅著臉反駁,“沒有,你想哪兒去了。”
舍友在桌上拿了充電器和書包,出去前故意說:“好了,我出去了,估計晚上九點多回來,你慢慢看哦。”
觀朣扯了扯嘴角,和她揮手。
舍友貼心地為她拉上門。
待舍友走後,觀朣重新打開電腦,卻發現剛才快下載好的視頻顯示下載失敗,需要重新下載,可她現在已經沒有重來的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