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朣擁著被子坐起來,意識清醒了大半。她清清嗓子,接通電話,“學長?”
“我可以見見你嗎?”
電話裡嗓音沙啞,觀朣心裡一緊,問他在哪裡。她掀開被子點開免提,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打開衣櫃拿出外套。
掛斷電話,觀朣把外套套在睡衣上麵,趿著棉拖鞋下樓。
外麵天蒙蒙亮,路燈還亮著。觀朣吸了一口冷氣,攏了攏衣服。
陳祝坐在綠植的道沿上,他身上套著昨天見麵穿的那身衣服,看樣子是一夜都在醫院裡,後背充滿疲憊。
聽到身後的聲音,陳祝轉過頭,抬眼望著觀朣,他長出一口氣,呼出的白氣緩慢地消散在空氣中,他的肩膀瞬間放鬆塔拉下來。
陳祝猛地站起,眼前一黑,往前踉蹌一步。觀朣見狀,急著張開雙臂,把陳祝接在懷裡。
陳祝的眼前還未恢複,他順勢把腦袋搭在觀朣肩膀上,雙手握住自己的雙臂,把觀朣緊緊地圈在懷裡。
“她的肋骨全都斷了。”
陳祝顫抖的聲音出現在觀朣耳邊,觀朣一驚,腦子裡又出現昨天的畫麵。
觀朣覺得喉嚨像被堵住一樣,她拍著陳祝的後背安慰他。
陳祝又說:“阿原的母親情緒很崩潰,她在醫院暈過去好幾次。”
觀朣這才明白陳祝下巴和脖頸的血痕是從何而來,阿原的母親一直盼望著阿原能夠當律師,她仔細養大的女兒就這樣沒了,觀朣理解。
“淩晨三點,這件事情上了熱搜,學校壓下來了,曹老師已經到學校,我待會兒也要去學校幫忙,”陳祝鬆開觀朣,他看著觀朣的眼睛,柔聲囑咐:“今天學校會很亂,你今天不要來學校取東西了。”
觀朣還有一些零碎的東西沒拿,昨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她故意留下一些,這樣她就可以以此理由再見陳祝一麵。正如她想的那樣,當她故意給陳祝說明天還要來學校一趟拿東西,陳祝立刻接話。
觀朣看著他濕潤的瞳孔映出自己的模樣,點點頭。
得到觀朣地回答,陳祝抿著嘴唇扯了扯嘴角,他放開觀朣的胳膊,準備轉身離開。
在他轉身的一刹那,觀朣伸出手拉住他的手,陳祝轉頭,疑惑地看著她。
觀朣微微抬眸,視線落在陳祝亂糟糟的發絲上。
她伸出手,陳祝明白過來,乖巧自然地垂下腦袋。
觀朣的手穿進他的發絲,幫他理了理淩亂的頭發。
臨近中午,觀朣在群裡看到學校通知,是曹老師發的,陳祝緊接著曹老師發的通知,在裡麵安撫同學。
這時觀朣才了解到,阿原到醫院時還有生命體征,但情況不容樂觀,隻是遲早問題。阿原母親到醫院後,強烈要求醫生搶救,即使阿原的肋骨已經全部被心臟複蘇按斷,她的母親仍不放棄。
家屬不同意放棄,醫生隻好繼續搶救,到最後,阿原的胸膛已經成了癟掉的籃球,按壓下去無法再反彈上來。
學校很快就出了解決方案,出於人道主義給阿原家賠償三十萬。
阿原的母親不同意,她把孩子交到學校,好好的孩子卻在學校出了意外,阿原的母親要求學校賠償三百萬。
學校這邊也不同意,最終放出阿原生前與母親的通話錄音,這段錄音與阿原發生事故之間相隔十分鐘,這樣說來,阿原是掛斷和母親的電話直奔學府樓的。
錄音裡,阿原把自己教資麵試通過的好消息分享給母親,母親聲嘶力竭地痛罵阿原。
“我要你有什麼用,你個自私鬼,你怎麼不去死。”
這次阿原的母親沒有威脅阿原要自殺,反而讓阿原去死。
觀朣是知道阿原有通話錄音的習慣的,她一向做事嚴謹,每次開會她都會打開錄音,以防萬一筆記有遺漏的地方。有時候她們幾人通話,阿原也會提前告知她在錄音。
觀朣在網上聽到這段錄音,整個人怔怔地,這些話觀朣聽觀建國說過。觀朣合上手機,仿佛她也和阿原死過一次了。
學校表白牆的言論在一夜之間換了風向,他們指責阿原母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叫自己女兒去死的母親,他們把阿原母親說得就像是廚房裡沾滿油汙的黑嘖嘖的抹布,惡臭又黏膩。
觀朣看了眼他們的ID,他們義憤填膺得就像那天抹黑阿原的不是他們一樣。
言語,好輕。
輕到像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