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祝收起電話隔著車望著她,見她似乎沒說要上車的意思,無可奈何地解釋:“導師讓我最近接送你。”
觀朣想也沒想“啊”了一聲,有些不解:“為什麼?”
電話裡她隻說母親鎖骨受傷,卻沒告訴是怎麼傷到的。剛開始她還擔心如果導師問起來她該怎麼回答,幸運的是導師並未多問,隻是說了一些關心之言。
陳祝見過觀建國,也見過觀建國朝她揚手準備打她的畫麵。按理說,家醜不可外揚,前幾天在醫院她分明可以私下裡告訴母親要報警拘留觀建國的事情,可她偏偏選在陳祝在的時候說,為的就是告訴陳祝,她和他的世界不一樣。
陳祝那麼心思敏銳,定然是知道了她的意思,然而現下的結果倒不是她預想的那樣。
陳祝大概也料想到她不會上他的車,才會搬出導師來。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從醫院回來那天,一路上他都欲言又止,她裝作看不懂,這幾天他發消息約她出來,她總是故意隔上幾個小時才回複,又或者當做看不見。
現在看到他,無疑是證實了心中的想法,他們倆無比清晰地知道就算報警,觀建國最多會被拘留十五天,那麼十五天之後呢,難保觀建國不會記恨在心,出來後報複。
“因為……”陳祝猛然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觀朣的視線越過他,看向他身後駛過的公交車,抬手看了眼時刻。
算了。
陳祝還在腦海裡迅速編織著借口,見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睛倏地睜大。繼而嘴角情不自禁上揚,原本鬱結的心瞬間變得暢快起來。
係好安全帶,瞥見他上揚的嘴角,觀朣驀然沉下心來,這段時間他可以接送她,那以後呢,隻要她還在這個城市,觀建國就可以隨時找上門,始終是防不住的。
車子開始行駛,這會兒剛過早高峰,路上車輛稀疏,他們這一路還算暢通。
看著眼前直行道空無一車,觀朣思量片刻,“師兄,其實不用這樣的。”
“沒關係,我們是同門嘛!”她有意和他劃清關係,他也隻能這樣回答。
“師兄,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陳祝強硬著保持著上揚的嘴角,聽到她這樣說,他倏然覺得頭有些疼,伸手摳了下車窗按鍵。呼啦作響的風聲在車窗關上的那一刻瞬間被隔絕在外,車內的聲音也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明天我自己坐公交車去學校,你不用特意來接我。”
“是導師讓我最近來接送你的。”
觀朣再次質問,“為什麼?”
她再次反問出剛才他沒有回答上來的問題。
“導師覺得坐公交車來回太費時。”
觀朣譏誚地看著他,“是嗎!”
陳祝唇角緊抿,一言不發。
前幾天她不聽他說,現在她準備聽了,他又不說了。
望著被雲遮住的太陽,觀朣眯了眯眼睛,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你擔心我爸出來後會報複,決定這段時間接送我,怕我不上車,所以借著導師的名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會畢業的,你比任何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我並沒有做錯,既然是這樣,我憑什麼要日日生活在恐懼之下。”
駛到路口,綠燈還有幾秒,踩腳油門完全可以通行,陳祝卻緩緩踩下刹車,車子滑行到白線前停下。
後麵的車子似乎是想快速通過,卻沒想到前麵的車停下,後麵傳來兩聲急躁的喇叭聲,觀朣通過後視鏡朝後看去。
陳祝沒管,他側過身,一臉認真地勸說:“我們是學法的,沒人比我們更知道這種人就是泥鰍,永遠無法攥在手心裡的。”
陳祝知道她沒有做錯,甚至可以說她這樣做完全無可挑剔。母親被父親施暴,她沒有心軟的忍氣吞聲,而是選擇第一時間拍照留證,然後做傷情鑒定和報警,單這一點,就可以證明她有優秀的處理事件的能力。如果是彆人,他當然可以讚譽對方做得不錯,可觀朣不一樣,因為他同樣知道拘留施暴者絕不是整個事件的結束。
“是,你說得沒錯,但是我可不是漁夫,我要做的不是為了抓泥鰍,是為了讓這世界少一個像我,像我媽一樣的人。”觀朣凝望著他的眼睛,無比堅定。
我要讓她們遠離黑暗,我要做照亮她們的光,我要讓她們永遠快樂明亮,生活在沒有恐懼的光亮下。
“你太天真了,以現在的程度他是沒辦法受到法律的製裁的。”
“那你要我怎麼辦,給他錢,讓他繼續賭,輸光了再繼續找我,先不說我做不到,我也沒那麼多錢。”我不想吃個蘋果都要挨打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樣的日子了。觀朣有些哽咽,她緊抿雙唇,不再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會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