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開庭,觀朣坐在原告席整理資料,因為委托人不是本地的聾啞人,手語也不是普通話手語的緣故,前期準備尤其複雜,期間換了好幾個手語翻譯,都無法徹底將委托人的話準確表達出來。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她的心情複雜又興奮。
她朝旁聽席看去,小乖安安靜靜的坐在第一排,懷裡抱著第一次見麵觀朣買給她的兔子玩偶。
待所有人入席後,觀朣整理心情,朝對麵看去,看清被告席上坐的人後,她不禁雙目微怔。
上次聽大師兄說他推了這個案子,後來聽說被告在法院門口張貼的小廣告中重新找了一位律師。
她收回視線,不禁感歎,這個圈子還真是小,稍微轉個頭都能遇到熟人。
劉今一進來就看到觀朣。
被告打來電話時,是她接聽的,她現在開在大廈裡的大所當前台,有些其他律師不接的小案子都歸她。
當被告無意間談起原告律師的名字時,她握筆記錄地手一頓,這個名字她很久都沒有聽到了,很快她便反應過來。
一開始進行得很順利,到後麵,劉今卻開始以男人對這段婚姻還有感情,夫妻感情並未破裂為由扭轉風向。
結束一審,法官認同劉今所說,駁回離婚訴訟。
散庭後,幾人按序離開。
走到大廳,劉今叫住觀朣。
“一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無恥。”觀朣輕笑著看著她。
劉今卻不以為意,隻當她是在誇讚自己,“謝謝誇獎。”
起先她也隻是羨慕觀朣的優秀,羨慕的成分多了,逐漸化為嫉妒,任彆人稍微一勾引,便墮入魔鬼陣營。
剛開始她很痛苦,每日活在自我譴責之中,然而當她走出學校,發現這個社會的運轉就是如此。她不是墮入魔鬼陣營,而是快速融入這個社會,登時,她的世界豁然開朗。
倒是觀朣隻是傻傻的堅守的心中道義,最後淪落為掛靠在街邊一家小律所,被大山束縛住的螞蟻。
劉今居高臨下地看著觀朣,諷刺地說:“聽說你接的都是山裡那些女人的離婚案,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吧,這都出學校了,彆那麼天真啦。”
待劉今走後,陳祝走上前來走到觀朣身邊,望著劉今的背影。
他問:“這不像你啊,就任由她這麼說,也不反駁。”
觀朣知道陳祝在揶揄她,她最經不得激,她斜睨了他一眼,嗔責道:“她說的又不是真的,我乾嘛多費口舌。”
陳祝笑笑。
觀朣回看著他,“她說的不對,我沒那麼偉大,我救的也不是她們。”
說著,觀朣側目看向自己的右胳膊,喃喃道:“是可能會成為她們任何一個的我。”
觀朣接的第一個法律谘詢是半山腰那個被拐賣到這裡來的女人。在二十歲到二十五歲這五年內,她連著生了五個女兒。最後一次因為摔倒,無法再生育。買家嫌她沒有給家裡留下男丁,對她節衣縮食,上手打罵。她找上觀朣時已是花甲之年,春天她聽上山的人說,山裡來了個讀法學的大學生,等到冬天她才來找觀朣,她問:“我可以離婚嗎?”
觀朣肯定:“這是你的合法權益。”
女人好似沒聽懂,又問:“可以嗎?”
觀朣點頭:“可以。”
聽到肯定的回答,女人掩麵痛哭。
觀朣問:“你要離婚嗎?”
她卻搖搖頭,“我沒有錢。”
觀朣想了一會兒,“我可以隻收一百。”
女人也想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我的女兒們被賣到彆的地方去了,我要在這裡等她們回來。”
離開前,女人羞赧地說:“我也是大學生,不過沒有畢業。”
女人一路笑著,又從山腳下重新爬到山上去。
來年春天,她的第二位顧客上門找她。
那時候她因為經濟壓力,開始在網上連載漫畫,剛發表第一章,便有編輯找上她,以豐厚的福利與她簽約。
簽約結束後,她激動地出門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在後山采槐花的李芳玉。
推開門,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女生局促地站在她家門前。
觀朣說母親在後山采槐花,不在家。
女生卻說是來找她的。
觀朣疑惑地請她進屋,女生卻問她能不能關上門,觀朣掩上門沒有落鎖。女生還想讓觀朣把門鎖上,觀朣沉下臉來表示不願意。
女生見此,扭捏的看著觀朣,過了一會兒,她才問道:“我想離婚,但是對方不同意怎麼辦。”
觀朣告訴她可以起訴離婚。
女生像是被嚇一跳,急著擺手說不想弄得這樣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