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臨湖而建的獨立小院,院內有個二層小樓,依著湖水和垂柳,十分幽雅宜人。
辰光已經是深夜,月影西沉,幾點疏星掛在天上。
院門的門軸突然轉動起來,院門被無聲地推開,一個身影閃身進來,烏黑頭發散落肩上,白色羅衣長可曳地,飄飄欲仙。
一陣夜風吹來,帶來滿園的草木清香,羅衣隨風飄動,這人影仿佛也將淩波而去。
人影進院之後,無聲地關上大門,點燃了手裡提著的燈籠,踏上了小樓的樓梯,卻一步踏在自己的裙擺上,險些自己將自己絆倒。
她迅速穩住身形,還機警地四下看看,一雙貓兒眼在夜色中閃閃發著亮,正是雲橙。
雲橙走到小樓的二層,在一間房間門口停下腳步。
她輕輕推開門,等著她的,卻是一截雪亮的刀刃。
雲橙嚇得本能地往後一退,卻被人抓住手腕,使勁往裡麵一拉,險些跌到了一個人懷裡。
房門被輕輕帶上,繡春刀入鞘,燈籠的光暈照亮了莫清歌那張萬年玄冰的冷臉。
雲橙拍拍胸口,出言嗔怪:“大人你怎麼連個燈籠都不帶呢?嚇死人了。”
大人緊鎖濃眉,心裡的不滿比她還大上許多:“你怎麼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雲橙得意地轉了一圈:“這是大小姐送給我的寢衣,料子比我的外衣還要好呢。大人覺得如何?”
莫清歌把眉頭皺成個川字:“你晚上出來見人都不需要穿外衣的嗎?”
雲橙嬉皮笑臉地辯解:“我這不是打了個盹,睡過了頭,怕誤了時辰,大人等的著急嗎?再說了,大人也算不得什麼外人……”
話音未落,她又踏在自己的裙擺上,搖搖欲墜就要摔倒,莫清歌一把抄住她的腰,穩住她的身子後,又迅速放開。
雲橙尷尬一笑:“謝大人……不是自己的衣服吧,有時候還真穿不習慣。”
許是燈籠光暈造成的錯覺,雲橙看到莫清歌瓷白的臉色仿佛透出幾許紅暈,隻聽他乾咳一聲,後退坐到了窗邊的梨花木椅上:“說正事吧,大半夜的,又把我叫出來做什麼?”
雲橙嫣然一笑:“自然是請大人前來商討案情的。大人那邊可查到了什麼?”
莫清歌搖頭:“暫時沒有。你有?”
雲橙晃晃小腦袋:“當然了,這個院落的來曆,不就是我查出來的嗎?”
莫清歌輕歎一聲:“這個院落……我一向以為錦衣衛做事滴水不漏,沒想到百密一疏,這件事竟然被瞞了過去。”
雲橙笑得更甜:“我早就跟大人說過,大人問不出來的事情,我偏能問得出來。這件事,自然是因為現任李夫人不高興提,所以沒人願意多這個嘴。”
莫清歌忽然對她的能力發生了興趣:“那你又是怎麼查出來的?”
雲橙剛想渲染一番自己刺探情報的本事,轉念一想,這件事的來由,屬於馬尾穿豆腐——提不起來。
那天早上在竹林旁邊,自己說謊莫清歌是自己情郎,李汀蘭打趣著說給她提供幽會情郎之所,才提到了此處。
這等尷尬之事,如何提得?
念及於此,雲橙乾咳兩聲,在懷中掏摸兩下,遞出去一樣東西:“大人請看。”
* * *
莫清歌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把東西接到手裡打開,是一個褪色的桃紅色手帕,包著一隻身形巨大的異種蝴蝶:“這是怎麼回事?”
“從大小姐的妝台裡拿的,藏的可深了,在三層夾層裡頭。”
莫清歌審視著:“這手帕是件舊物,恐怕藏了有年頭了。”
雲橙立刻否認:“不是的,昨天之前還沒有,這東西是剛從外頭來的。”
莫清歌追問:“你就這麼肯定?”
雲橙柳眉一揚,頗為自得:“我進屋子一時三刻,屋裡有些什麼東西,什麼家具裡有機關夾層,自然是一清二楚。”
莫清歌望著雲橙神采飛揚的晶瑩小臉,一想確實,這方麵她是大行家不容置疑,立刻對眼前的東西提起了興趣:“這麼說來……”
雲橙點頭:“今天大小姐特彆反常,一整天的神不守舍。一個勁的套問我,犯人審的怎麼樣了,我隻推說什麼都不知道。大人你再看,這蝴蝶外形如此奇異,根本就不是北方的物種,更加不是京城周邊平原地帶所有,據我看,是西南邊境那邊的異種。”
莫清歌道:“一直覺得這個大小姐不對勁,可我又沒有頭緒。憑雲姑娘的伶俐勁兒,果然很快查出東西來了。”
雲橙腦子向來轉的快,可是這次卻半晌才咂摸過來。
大人這話,竟然是在誇獎她,是在說,她比他還厲害嗎?
窗外的夜風不知何時送來陣陣濃鬱的花香,院內的晚香玉和薔薇正在夜色中吐露芬芳,燈籠裡的火焰微微跳動,在莫清歌俊美的臉上勾勒出金色的輪廓,雲橙的心不知為何重重的一跳,覺得自己有點暈乎,一時說不出話來。
突然異樣的氣氛仿佛刺痛了莫清歌,他起身拿起燈籠:“我們到處看一看吧。”
少年提著燈籠,一身飛魚服縱然在昏暗光線下也威儀凜凜,少女羅衫飄逸如雲,二人並肩迤邐而行,離了二樓正中的那間小會客廳,又推開了左側一間房間的門。
昏暗光線映出一張女子的俏臉,一雙美目炯炯有神地看著雲橙。
雲橙“啊”的一聲驚叫,一個箭步躲到了莫清歌身後。
莫清歌健壯臂膀護住了她:“雕像而已。”
雲橙戰兢兢,從莫清歌肩膀後麵往前偷看。
還真的是一個雕像。
這雕像有真人大小,通身都是用成色極高的白玉雕成,眼睛部位鑲嵌了罕見的深色寶石,被光線一照暈然生光。
雲橙一邊心裡慨歎豪富之家的排場,一邊細看衣飾。這玉像全身上下的衣飾都甚古怪,頭纏五色刺繡巾,短衣,百褶裙,裸足帶金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