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李青牛前行的腳步忽然停住了，刀尖上的血一滴滴地往下滴，滴在綠色的草地上。”

“汀蘭又說：爹爹你把刀扔了好嗎？我好害怕，我不要吃兔子肉了，我們回家吧。”

李青牛沒有動地方，問汀蘭：“你都聽見什麼了？看到你娘親了嗎？”

汀蘭又格格笑了一聲：“什麼也沒聽到啊，我剛從家跑出來抓蝴蝶的，爹爹你看到娘親了嗎？”

“李青牛這回拿定了主意，一回身，把刀扔到樹林的邊上，走過去抱起了汀蘭，往家的方向走去。我遠遠地看到他進了門，趕緊回到樹林，把秋娘的屍體和那把刀都挪走藏了起來，然後躲回樹杈上。”

“過了一會兒，李青牛果然安頓好了汀蘭，換了身乾淨衣服，又回轉來找秋娘的屍體。他萬萬沒有想到，這麼一會兒功夫，屍體竟然不見了，他發瘋似的在樹林裡尋找，可是樹林濃密幽暗，他找來找去也找不到，我躲在樹杈上，靜靜地看著他發瘋，看著他痛哭，撕心裂肺地叫著秋娘的名字，不住地打自己的耳光，打的皮開肉綻，鼻青臉腫，最終天都快黑了，他精疲力儘，走出了森林。”

雲橙歎道：“這個人雖然罪大惡極，還算人性未泯，可惜追悔莫及。”

阿吉卻冷笑道：“姑娘涉世未深，並不了解這種人。隻是因為秋娘死了，對他再也沒有威脅，他才假惺惺掉幾滴淚，如果給他一次機會重來，他還是會毫不留情地殺她。”

雲橙心中甚是迷惘，目光不由自主望向莫清歌。

莫清歌會意，接著說道：“人的命運，有時候就是那一步。一步錯了，後麵步步是錯，再也無法回頭。從貪生怕死出賣山寨開始，到殺死妻子，女兒離心，最終被阿吉複仇殺死。李大人就是那一步錯了，再也難以回頭。”

淩風語氣十分感慨：“這也就是為什麼，李大人供了個玉像，後背卻刻著金剛經，名為紀念供奉，實則是鎮住她的魂魄。他住在密室，沒有窗戶，門上又是鐵柵欄又是鎖，他不是怕仇家尋仇，他是怕冤魂索命。”

雲橙補充道：“本來是阿吉藏起了秋娘的屍體和殺人的凶刀，可是李大人如何能想的到？隻會想到鬼神之事上頭去，因此十幾年來，日夜難安……”

阿吉點頭：“不錯。我埋葬了秋娘的屍體，就趕到她的家去查探，沒想到李青牛的行動比我預料的要迅速，竟然帶著女兒逃了。從此，我便失去了他們父女的行蹤。十三年來，我吃儘千辛萬苦，才終於找到了他們。後麵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 * *

雲橙問：“你……你是用李大人殺死秋娘的那把刀，插進了他的胸口……”

阿吉語氣森然：“姑娘說得一點不錯。他是怎樣把那把刀插進秋娘的身體，我就是怎樣把刀插進他的胸口。然後對他說，這是你的刀，你不是找來找去找不到嗎？我替秋娘還給你。”

雲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李承恩臨死那一刻的情景如同在她眼前。

在最後一刻，他認出了眼前之人是十幾年前十萬大山的一個小小孩童。

此事太過離奇詭譎，他不可能猜透真相是怎麼回事，自然相信了鬼神報應。

他從十萬大山逃到了京城，建造密室獨自居住，供奉玉像鎮魂，刻上金剛經。

可是，什麼都沒有用。什麼都沒有鎮住冤死的百多條人命，還有他的妻子。

最終，秋娘的冤魂還是來了，結束了他的性命。

屋內一片沉默，遠遠的傳來一聲雞啼，窗紙透出白色，天亮了。

阿吉詭異地一笑，白嫩的臉上，皺紋忽現，很快形容枯槁，如同被神魔抽乾了血肉。

片刻之後，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血淚，看上去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