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總共四枚金幣在光滑的桌麵上起舞,接連以刻花的那麵落了下去,望著這一景象,林柏宇瞬間呆若木雞,也直到這一刻,那個被他始終所忽視了的事實才終於露出真麵目,如猛獸般撕碎著少年天真的幻想。
——那兩個小孩子可不會老老實實地不發出任何聲音乖乖看著他們開會,除非,就在剛剛,他們正好進入了金幣所帶來的幻象中。
下一秒,所有寫滿疑惑的臉都對準了符澤川那邊,兩個小孩子都叉著腰,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像是兩個小警察,而被他們抓住了的囚犯自然就是符澤川了,此時他還舉著雙手,耷拉著臉,可憐巴巴地開了口,配合他經久不變的敷衍態度真就顯得格外諷刺。
“小長官們不打算原諒我,所以我就賄賂了一小下,你們不會怪我吧?”
“——我他媽艸了!!”最易情緒化的田博簡吼出了一嗓子,此舉也直接將符澤川推到了爭論中心。
“這兩個小孩子能乾什麼事啊?你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他們濫用?!”
這以任芮歡為首的觀點與斥責很快成為了接下來聲討中的主論調,但一片喧鬨聲裡,也大概隻有林柏宇能徹底想清楚,符澤川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其一,向所有人說明,留著那兩個價值觀都不健全的小孩子並不是什麼好主意,這是一個沒有明說的建議,希望大家能在之後的考驗中團結起來,率先把他們給淘汰掉。
其二,在兩個小孩和自己身上各花一枚金幣,將自身與他們置於相同的地位上。既然自己沒有正當理由行凶,還有方杉可能泄密的危險,那就乾脆以此來把林柏宇拉到的仇恨全部吸走,最起碼保證他的安全。
其三,這也可能是他整個計劃中最核心也最難以預料的部分,那就是利用“符澤川和林柏宇殺了人”與“符澤川和兩個小孩私自使用了金幣”兩個事件的重合,把殺人行為和偷用資源兩件事混為一談,模糊二者的區彆,再從中拱火,加深人們對後者的記憶,並加之出於時間順序,往往前者更容易被遺忘的緣故。從此發生了什麼變故,當人們談到符澤川時,第一個念頭不會是“這人是個殺手”,而是“這人是個小偷”。
但風險呢?並不是沒有,而且還可以說非常大。
萬一自己沒能編好行凶的理由,最後沒能把指控轉移,反而還把它給擴大化了呢?
萬一大家因為年紀原因偏袒那兩個小孩子,直接打算把鍋全甩到符澤川一人頭上呢?
萬一這個集體中的大多數人都記得且介意符澤川殺過人,並把擅用資源一事當成是罪加一等呢?
林柏宇想,其實很大概率,以上這些符澤川都思考過。但就像他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也不知道能否得到感謝,卻還是義無反顧地為自己殺了那麵試官一樣,這人做事從不計較後果,向來隻圖一時爽。
就他媽跟個真正的法外狂徒似的。
“大家的討論可能有些跑偏,需要提醒一點的是,從剛才我們所見的情景分析,無論是衣服上的血跡,還是手中的凶器,都無一例外能說明符澤川動手殺了人。”秦天璿仿佛能看出一些符澤川擾亂視線的意圖,索性以領導者身份下場道。
“那又怎麼了,不是挺正常的嗎?”一條十分震撼的發言橫空出世,惹得眾人接連扒頭看向了說出這句話的甘辛。
除了顯而易見的因素外,這還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直接正麵明確提出反對領袖本人意見的家夥,也難免會受此矚目。
“……為什麼你要這樣說?”秦天璿嚴肅地看向他,但甘辛明顯對此無任何懼色,甚至還由於她的警戒而變得更健談了起來。
“不如我來反問你一個問題吧?秦天璿,你覺得人究竟在什麼情況下才會選擇殺害彆人呢?”
領袖還在思索這問題是不是陷阱的功夫裡,甘辛就已經將答案拋給了她。
“任何合適的情況啊!”
可怕的聲音如一道驚霆,洞穿了秦天璿的靈魂。透過時常掛在甘辛嘴角的淺笑,她此時卻望到了一條守著蘋果的蛇,一堆孤原上早已焚儘的篝火。
“動機、凶器、欲望、信仰、氛圍、鼓吹、被逼無奈、防衛過當、自我犧牲,隻要滿足了特定的條件,其實誰都可以殺人。殺人從來不難,而定罪方式隻是取決於你的側重點是人,還是促使人改變的環境。”
“還是說,在你看來……”說到這裡,甘辛起身環顧了一圈餐廳裡的眾人,“隻要一個人的邪惡不曾被激發昭顯,就可以代表正義永存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