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身為領航員的白蘭地簡單做著自我介紹的同時,十八個中,僅有一人忽然莫名地感覺到一陣惡寒,雞皮疙瘩迅速爬滿了手臂。
周圍的時間流動似乎變得更慢,這種有如被潮水帶走的無助感更甚於林柏宇手中金幣所帶來的幻象,ta的第一反應是要張口求救,可當四處張望時,才發現周圍人的臉都已經歪扭成了可怖的鬼影,而自己,卻連最微小的聲音也再無法發出了。
從未見過的景象一股腦地湧入進這個人的腦海,強烈的眩暈幾乎令ta失去平衡。可憐蟲試圖理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但貧瘠的思維還未來及轉動分毫,一隻腳便已然墜進了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
毫無生機的橘色與混濁的紫羅蘭色所組成的黑夜宛如給天空蓋上了一個密不透風的蓋子。荊棘翻騰,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花香與腐朽的惡臭自廢墟間長久彌漫著。
薔薇叢仿佛在這裡毫無章法地瘋長了數百年,特殊的環境造就了它們枝條粗壯如樹乾,尖刺銳利若長矛、堅韌似盔甲。而褪去霓裳的棕褐色花朵也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功能,倒刺與流淌而出的粘稠花蜜顯得更像是食蟲植物的器官,或者一大塊正搏動著的腐肉。
歡迎來到自我放逐者的聖地,噩兆般的正殿,與,生人勿入的止境。
電纜般漆黑粗獷的藤蔓鑽地而出,每條上都鑲嵌滿定格在痛苦中的人臉,猶如無數盤結糾纏著的巨蟒,最終交彙擰作了一根高聳入雲的不斷哭嚎著的支柱,直破天穹。
迷茫的旅客誤入了遭遺忘的玫瑰園,這裡的天地是二十一棵辯識善惡樹,枝乾是收納罪人靈魂的魔匣,果實則正是由它們所滋養出的每個綺詭童話——審判庭。
遠方風聲凜然,雜糅著最純正的惡。這似乎超越了絕望的情緒,隻會令人寂靜如灰。
“你很幸運,十八分之一的概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如此殊榮。”
身後有男聲傳來,是白蘭地,他高高地舉起提燈,照亮了可憐蟲的臉龐,也為ta驅散著頭頂高懸的黑暗。
“你很困惑,因為突然間就來到這麼個地方,而周圍人都不見了蹤影。你很害怕,不過放心吧,這裡不是地獄,真正的地獄是一個你我都熟知的地方,就是每早起床睜眼時所見到的那個世界。”
“不必緊張,這是固定流程,每次考驗時我們都會這麼做,現在的審判庭隻是一個徒有其表的空殼,但很快地,被選中者,屬於你的一部分過往便會使其再次充盈。”
“【代行者】,我們一直是這樣叫的。接下來的考驗內容將完全以你個人量身定製,審判庭裡的任何東西都無法真正傷到你,所以為了整場旅途不那麼無聊,我們還專門向你這樣的人準備了一套‘拓展活動’……”
“簡單來說,就是每個在考驗中因你而喪命的人都能帶給你不菲的報酬,那些金幣,具體的數目是七枚,基本可以做到任何事情。放心,這件事沒有寫在學校的教材上,我們對核心機密把控得特彆好。”
“如果這還不足以打動你的話,往往隻是缺了一句提醒,現在我就告知——其實可以被金幣所點亮的那些屬性,在審判庭外也同樣能生效。”
代行者不由地吞了下口水,若真這樣的話,自己豈不就能……
“不過,相對的,假如你在審判庭中身份敗露,那麼所有贏得的獎勵都會立刻被我們收回。現在,去挑選一顆【蘋果】咬下一口吧。”
白蘭地為代行者指明了方向,ta走到那根有著無數張人麵的支柱下,雖有不適,但還是向其中一張臉伸出了手,隨之一團伴有黏液並且富有彈性的灰紫色肉塊便被ta從支柱的夾囊中摘取了下來。
似乎已經預料到自己命運的【蘋果】正奮力在ta手中扭動著,“啊啊——”地低聲叫喚,無助地滴溜溜轉著眼睛。
代行者屏住了呼吸,閉上眼,一口咬去,頓時一聲駭人的慘叫,鮮血如注,腦漿四溢。
“……你已如約飲下了另一位罪人的靈魂,現暫將審判的權力移交汝身,倘若履行這份臨時的使命,我將一了前債,帶你重返伊甸……”
作為回應一般,代行者腦中霎時回蕩起令人發毛的衰朽話音,ta感應般地往那個方向望去,仿佛瞥見了惡意風暴中心端坐於王位之上的一名耄耋老者,胸前釘了枚蔫枯的玫瑰,手持一柄荊棘長槍。鐵冠下骨殖般蒼白的長發逸散著,腥風於其湖綠色瞳眸中彌漫。
“……那、那位是……?!”
“一個你們本該最熟悉的人——你們口中的大審判官。”白蘭地道。
脫離幻象隻是一瞬間的事,一切煉獄之景也隨之消失不見,ta走向了前方的光亮處,眼睛盯著自己曾無比熟悉的建築外觀,隻是在思考這場交易究竟是否值得。
人們乘過扶梯,攀上黑鐵,緊接展開的世界是如此寬廣而瑰麗。飽和度極高的湛藍色天空就像油彩風景畫,整個審判庭內部都渲染著一種華美的童話濾鏡,但明媚的陽光照在臉上卻並不溫暖,反倒有幾分陰冷,似乎暗示著繪本該頁下的空洞與腐爛。
“看正前頭。”秦天璿開口道,將大家的注意力從風景上喚了回來。而她想要提醒眾人的事物是一台纏繞著薔薇藤、外殼老舊破損的老虎機,它就這麼赫然出現在了鵝卵石路正中央,自帶失真的電子噪音bgm,充滿著黑色幽默的意味。
“叮叮叮叮叮——”明明無人操作,老虎機卻自行運作了起來,LED燈富有節奏地極快律動著,無數色彩豔麗的像素圖案從三個格子中飛速劃過,逐漸停下,最終,定格在了【鎖孔】、【兔頭】、【握手】三足鼎立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