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再無不對峙的理由,會長大人立刻對上了他的眼,她看到那其中染上了絕望的色彩,而對方也同樣看到了她那執迷不悟的決絕與癡愚。
“當彆人幫了你的忙時,表示感謝是一種禮節!”秦天璿用急躁而憤怒的語氣衝他吼道,但很快的,這種發泄又轉變為了另一種自我感動般的情緒,林柏宇看到她眼裡有淚水在打轉。
毫無疑問,這個人完全保留自己所做所為的正確性,並且還對其中的自我犧牲產生了憐影自顧的救世主情節。
“我們做出的犧牲都是為了大我的利益,大家都做出了妥協,但也正因如此,才會有用……當見到昨晚那一幕時,我就有預感我要親手破壞自己當初美好的想象了……但是,你敢預想這一群踩在死亡鋼索上的人會乾出什麼來嗎?!領航員,那個戴麵具男人已經透露給我們了!自相殘殺!”
林柏宇皺著眉頭看著她,這些當然不是一個早在巴彆塔時就已經迎來幻滅的人想聽的。
“你根本無法想象這種沒有律法隻靠自製力的道德有多脆弱,我哪敢在他們麵前示弱?隻要我的威信被傷及,那他們就再也無約無束了!到時候,他們什麼都乾得出來!”秦天璿真摯地講道。
“在這個位置上,我不需要被人愛戴,但必須要被人尊敬。”
“為了撐到結束我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隻要我在,這兒就會有它自己的規矩。”她把激動的情緒壓了下去,然後用那種哽咽的、沙啞的、輕緩的語調繼續道。
“儘管前路困難重重,我們還依然在堅持各自的道德底線,這就是在我帶領下所做的好事,也是你要做的好事。”
“林柏宇,在這裡,你也是體製內的一份子,隻有為我們做事你才會有價值,而在彆處,你就隻能……”
她的神情突然變得陰森狡詐起來,嗓音可怖得宛如毒蛇。
“毫無價值地死去,或者成為彆人的負擔,亦或者成為彆人潛在的危險,就像那兩個孩子,甘辛,還有符澤川那樣。”
“……”林柏宇禮貌地笑著看她,一句話都不想說出口。
於是秦天璿又發出一聲嗤笑,“有的人注定無法接受這種為他人奉獻的集體生活,不過沒關係。”她咬緊牙,“隻要他們不來占我們的便宜。具體來說,就是不吃我們囤積的飯菜,不住我們打掃過的宿舍區,最好也彆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晃。”
“這也就是你必須站在我這一麵的理由,你很弱,林柏宇。”秦天璿湊近到少年的耳朵旁邊,“你很弱。隻有一個人的話你是絕對活不下去的。”
“不,我不弱。”林柏宇跳到旁邊的座位上。
“那是誰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整天?”秦天璿輕易便接受了腦中的邪惡低語,光聽一個開頭,林柏宇就已經猜到她要掏出什麼人儘皆知的秘密武器來對付自己了。
“就為了一個,肮臟的,低劣的,沒有價值的,連預選,連麵試都沒通過的,還做出自殺,這種與聯合會的信仰,與我們的信仰背道而馳的行為的哥哥?”
秦天璿停頓幾秒,也知道這種話心裡想想就算了,不應該說出來,“不,當我剛才什麼也沒說吧。為時尚早,你還有機會走上正路,那條,夢幻島之路。”
“你是在為了你自己。”林柏宇斬釘截鐵地道。
“什麼?”
“你不是想保護我,你隻是想保護你自己。巨大的壓力也讓你做出了下意識的自保行為,我算是徹底看清你的本質了,你跟我們中的任何人都沒有區彆,連自己的動物本能都克製不了,你根本不配在這兒對我指手畫腳。”
這段話完全處於秦天璿的認知以外,林柏宇的盯視讓她記起了甘辛,那股靈魂都被剖析的惡寒貫徹五臟六腑,“……可、可是我們接納了你,我接納了你!如果沒有我的話,這裡馬上就會分崩離析了!”
林柏宇開始有點可憐她了,“你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但你不想解決問題,你是想忽略問題本身。”
“你隻是一個自認為優於彆人的普通人,不,沒準連普通人都不如,你就是個孬種,一個混蛋,一個廢物。”
“【你是無法改變我的思想的。】”
話語擲地有聲,因為四周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什麼聲音都沒有了。教室裡的所有人都盯著這個方向,但並不是在看他們,而是他們前排的那位少女。
“薑同學,就先從你開始吧。”教授溫柔,但是同樣空洞地講話。
林柏宇看到那少女紅透了臉,才記起還有“你心中的英雄”這麼個展示活動,但整個教室內的氛圍都實在太過詭異了,其他學生皆目不轉睛地跟著少女而動,也沒有鼓勵的掌聲響起,全場隻有少女那白裙發出的輕微布料剮蹭聲,和她因過度緊張而顯得不穩的腳步聲。
“……我……我……”好不容易挪到講台,少女剛把麥克風放在嘴邊,卻當即發出一陣破音的爆響,台下窸窸窣窣的嘲笑聲成了這場尷尬演講的底料。
“我心目中的英雄,是,我的……”她幾乎快把那姣好的麵容全藏進了手心裡,“……父親。”
“老師!”一個活潑洪亮的女聲,這個時候顯得格外紮耳朵,熟知這個年紀的學生會乾出什麼事來的林柏宇突有預感,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