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最前排，桌上放著水果和插著吸管的酸奶，燙了頭發，化了淡妝，貼了假睫毛，穿整齊製服的女生也不顧老師叫沒叫，自顧自地舉著手便站了起來，然後直接用手指著少女的臉說話。

“我心目中的英雄難道不應該是曆史上偉人的相關講座嗎？”

周圍幾個女生直接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所有人都開始用一種看好戲的表情望向講台。

“這……倒是沒有硬性要求，既然薑同學說她心目中的英雄是父親了，那我們就……”

“我隻是核實一遍對於作業的要求，您乾嘛要用那種語氣？”燙發女生搶著教授說話，“可是除了薑同學以外，我們大家可都是認認真真，耗費了好多時間寫了演講稿呢。”

她隨手捏起一張從本子上撕下來的紙，嘩啦嘩啦地亂晃幾下。

“憑什麼就她能投機取巧，講自己的父親？而且您還偏偏要維護她？這對我們來說難道不就是不公平嗎？”

“&K@X#～&！”教授貌似在大聲念那燙發女生的名字以警告她，但出來的隻是一串合成器電子音。

那女生隨之翻了個白眼，背過身衝所有人喊道：“看到了沒？這就是擅長告狀的薑同學。”她吐出舌頭搖頭晃腦，怪聲怪氣，“病美人～小作精～家庭不幸的小孤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我……我不是……”少女手足無措，無助地看向了教授。

“還愣著乾什麼？！開始啊！你想耽誤我，耽誤大家的時間嗎？！”但換來的也不是什麼好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笑得更加厲害了。

少女現在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隻想一心趕緊把演講做完然後逃跑。她像是認命了，屈服了，在嘲笑聲的中心垂下頭，閉上眼，用顫抖的聲音開始了自述。

“……我的父親是個英俊的男人，一頭金發，琥珀色眼睛，他雖然是個懦夫，可依然很有魅力，儘管後來被煙酒和母親的不忠毀了，他也仍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個情人，徹底改變了日後我的擇偶觀，愛情觀乃至人生……說實在的，我從來不覺得這很奇怪，我想應該有很多孩子的初戀都是父母，這是很……很正常的依戀心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沒停過，他們在笑，所有人都在笑。

“他，他和媽媽不一樣！他會給我真正的飯菜而不是狗食！”

這種對彆人掏心掏肺卻還被看作笑料的感覺也終於激怒了少女。她開始瘋了一樣地向人群甩出一條又一條論據，以證明自己的父親真的如她所說的那般有魅力。

“雖然他也經常打我，但從沒有一次給我留下過什麼後遺症！我童年的地下室裡，有放映機和碟片，是它們教我學會了認字寫字，讓我不至於每天都望著灰色的地麵，那、那也一定是他特意留給我的！”

“彆笑了！他雖然是個懦夫，但他年輕時可風光了！他是從【浮島】來的！他在那兒殺了好多人，也在【這兒】殺了好多人！他隻是不想承認自己真的有暴力基因，他隻是不想意識到是自己把那基因遺傳給了我！”

“還有媽媽！對！相處時她總是讓我脫光了衣服，她會在睡覺和洗澡時用那雙長滿繭子的惡心的手從我身上反複摩挲，但父親就從來沒這麼對待過我，他是真正有把我看作是一個人的，而非一具有著年輕漂亮肉|體的偶像！”

“不過最值得一提的還是他的恐懼！”

所有的笑聲在一瞬間全部戛然而止了，學生們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不同於剛才嘲弄的神態，那是……恐懼嗎？

“媽媽和叔叔私奔以後，精神崩潰的他不知怎的把我放了出來，我怎會錯過那個好機會？於是我就把他對我做過的也對他做了一遍，他當時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肢體動作我都記憶猶新，但……該死的！天知道他還會在那種地方藏了支獵|槍！他……他自殺了……”

少女整個人都變得失落。

“都是我的錯，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眼淚流下，少女抽泣著跑出了教室。下課鈴響了，她的表演也結束了。

林柏宇聽見自己變得急促的心跳，猶如剛從一個無比深邃的噩夢裡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