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已被聯合會包裝成了大審判官的選民。站到一眾信徒中心撫慰傷痛。蠱惑人心。粉飾太平。”
“不過他現在的模樣倒是與聖子二字相差甚遠呢。”符澤川評價。
“誰知道。也許那所謂的聲音總歸對他人格產生了點影響?又或者是這幾年來入戲太深精神終於出問題了?他以前……我意思是。在所有變故發生的那天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變成現在這樣簡直像突然遭雷劈壞了腦子。像整個芯都被挖出來。再填入進去新的似的。”
“但我真正想警告你的不是他。而是他身邊那個男人。”
“為什麼?”符澤川拖著傷腿靠近了窗戶,望著外麵那道金棕色的身影,“我可沒想出任何一條非得警惕他的理由。”
“難道你沒有察覺到麼?”摩卡從背後徐徐走來,“那個反常。”
符澤川咽了下唾沫。
“實話說。你是不是自從見他第一麵起。就本能地對他萌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好感?”
符澤川沉默著,答案已於表情上昭然若揭。
“我也一樣。而這就是問題所在。”摩卡將手指搭在窗台上,“因為我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夢幻島人產生什麼好印象?他跟我的神棍二哥混在一起。而我居然還在由衷地拒絕去懷疑他。去惡意揣測他。這他媽的怎麼可能?”
她盯著符澤川的眼睛,“那個人身上有一股狐狸騷味。這是事實。離他越遠越好。我不想讓你也落得與二哥同樣的下場。變成任人擺布的傀儡。”
“我……會考慮的。”符澤川深吸了口氣,“如果說,隻是如果說,我現在忽然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你會答應嗎?”
“儘管說吧。”摩卡叉起腰,再一次用那種看待沒有用的大人的眼神看向了符澤川。
“雖非本意,但關於【代行者】,我其實給ta布下了一個陷阱,需要等到午夜才能觸發。不能說絕對可以抓到現行,但絕對會讓ta露出點馬腳。”
“我得提前下場以確保它的成效,所以從現在起到那期間,都希望你能替我保護我的朋友。”
“葛洛麗婭,那個拉美小姑娘,還有……”
“林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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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宇!該死的!”
“嗡——嗡——嗡——”
防空警報在校舍裡回蕩,血紅色警示燈伴隨課鈴聲轟閃著,劇烈的震動沿著天花板上的裂痕一路蔓延,塵埃如落沙。
一條臃腫畸形的手臂撥過牆壁,潑濺出蠟油色肉泥的同時,也借力帶動著整個肉瘤怪物繼續往前蠕動。
它從210教室內淌出,霎時占據了整條走廊,猶如彈力球般,在地麵與天花板間轉騰粘著,留下了大量腺體與黏膜的分泌物。
“聽到該廣播的同學,請立刻到鵝卵石廣場上麵避難。聽到該廣播的同學,請立刻到鵝——”
“砰!!”金屬書櫃因壓力而扭曲成踩癟的易拉罐形狀,在下次擠壓前終於承受不住,發出了最後的哀鳴,在牙床間不見了蹤影。它吞噬了置物櫃,也吞噬了課桌,吞噬了燈,也吞噬了廣播,它仍不滿足,它還在擴大。
天旋地轉。黑紅交錯。頭暈目眩。好似要在鼓膜上開一個洞的警報聲,哭聲,慘叫聲,頭頂的承重結構發出的崩裂聲,所有的混亂中,所有的聲音中,也夾帶著自己狂跳不停的心跳聲。
“跟上我!動作要快!”從廁所裡衝出來的林柏宇迎麵碰上被剛逼到這個角落裡的麗莉和田博簡,二話沒說,抱起最近書櫃內的一捆書籍便是往肉塊怪物伸進來的觸肢上一扔,迫使它分成了幾條更小的支流。
“還不趕快來幫忙!再不利索點就永遠也沒有機會了!!”
那位白裙的少女聞言抹了把眼淚,表情堅毅,推開擋路的情侶,衝上前跟林柏宇合力推倒了書櫃,當砸在愈漸湧入的肉上時,幾乎發出了猛砸入水的“噗通”一響。
二人相看一眼,然後共同乘上了他們的諾亞方舟,待身影消失在拐角時,一道更加洶湧的肉浪襲來,看樣子這條簡陋的小船馬上就快支撐不住了。
“林柏宇!該死的!”
田博簡大罵一聲,他低著頭,看到肉漩渦中心翻湧的酸液正不斷地往外吐著氣泡。視覺,嗅覺,聽覺,整個世界都變得顛三倒四,眼淚鼻涕全流了下來,求生本能在這一刻徹底蓋過了一切,就像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束光。不待多想,等反應過來,腎上腺素的作用已經讓他獨自一人一躍而過。
“你的女朋友呢?!”在拐角後麵等他們的林柏宇一把抓住了剛跳過來的田博簡的肩膀,而他此刻卻像丟了魂般,連眼睛都失去了焦點。
“不知道……不知道……操……操!操——!!”田博簡一把推開林柏宇,一個勁地就隻管往樓下跑。
“他媽——”
又一個浪頭迎麵砸來,燭紅色肉漿間夾帶著幾簇金色的毛發。一根略高於林柏宇的粗壯肢體從“船隻”的裂隙間穿出,他認出被攪碎的衣物,認出塌陷的鼻子和半個溶於血肉的耳朵,猶如長在蝸牛觸須上的眼睛,一顆琥珀色眼球正被幾條神經牽動著,爬過破碎的麵具,來到林柏宇麵前,與他相對視。
陰影死死地籠罩住了林柏宇,這團人型的生物抽搐著,不斷再構著,分泌出的液體沿肉柱的表麵往下流,因與空氣接觸而嘶嘶作響。
少年瞬間想通了,眼前這曾是金發教授的玩意兒,白裙少女回憶錄裡那個金發的父親,他們便是第一個“惡意”,以及後來所有其他“惡意”的源頭。
這座審判庭來自瘋女人的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