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玄胤不由得垂眸,黯然神傷道:“既然殿下都知道了,又為何要來揭我的傷疤。那小太監不過是和其他人一樣,言語間諷刺了兩句罷了,我早已司空見慣,對此全然無感了。”
“本宮並沒有想要揭你傷疤的意思,本宮隻是想要了解你,想要知道你在商丘究竟過得如何。”
“過得如何?”盛玄胤自嘲地笑笑:“拜殿下所賜,被禁足冷宮半年以來,食不飽,穿不暖。寒冬臘月單衣渡,久坐荒宮無人語。這就是我這半年來的生活。”
他說著,抬眼看向蕭泠,無奈一笑:“殿下現在滿意了嗎?”
蕭泠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醞釀著情緒,幾度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盛玄胤確實是因為蕭泠而進的幽裡居,即使他怨她也是理所應當,但是蕭泠必須要讓他放下心中的芥蒂,徹底認同她。
她吞了吞口水,視死如歸般問出了口:“那你……恨本宮嗎?”
“……”
一襲春風拂過,盛玄胤低頭不語,一陣沉默。
正當蕭泠內心絕望時,盛玄胤低沉的聲音傳來:“不恨。”
蕭泠吃驚地抬頭看著他,盛玄胤卻自言自語似的繼續道:“恨有什麼意義呢,如今殿下什麼都不記得,不知者無罪,我有什麼資格將所有的過錯強加給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呢。”
此言一出,蕭泠再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一個不知者無罪,這短短五個字把蕭泠拿捏得死死的。
她心裡泛起一絲心疼,隨即想到了什麼,有些猶豫地試探著開口:“那個,就說失憶之後的事,本宮救了你兩次,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本宮說的嗎?”
盛玄胤聞言有些驚訝地愣了一會兒,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彎腰行禮道:“多謝公主殿下出手相助,玄胤感激不儘。”
蕭泠卻沒有再回話,她目光始終落在盛玄胤那張美得人神共憤的臉上。皓月當空,華燈初上,皎潔的月光如冰冷的碎玉,描摹過盛玄胤分明卻不算硬朗的臉部輪廓,洋洋灑灑籠罩在他的頭上身上,仿佛他渾身散發著聖潔的光。
“二皇子客氣了,本是我商丘有錯在先。”蕭泠咬了咬下唇,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既然都這個時間了,二皇子不如與本宮一同前往京中街市,遊玩一番。也就當是為之前的事賠禮道歉了。”
蕭泠越說越覺著頭疼,她想了想措辭,補充道:“雖然本宮不記得了,但並不代表本宮就不該為那些事情負責,所以……就讓本宮來負責你的安危吧,隻要你在商丘一天,本公主便護你一日,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如何?”
盛玄胤連忙拱手謝道:“承蒙公主殿下抬愛。”
“既如此,那我便當你答應咯?”蕭泠說著轉頭看向身後暗處的人影:“霍驍,讓他們備車,去城西街市。”
夜色中暗衛頷首領命,隨即轉身飛快離去,倏地消失在黑夜中。
蕭泠長舒一口氣,聲音也放鬆了許多。她對盛玄胤道:“以後在沒有旁人之時,你不用那麼拘謹,也不必對我多禮。這樣吧,從今往後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我不自稱本宮,你也彆叫我公主,你就喚我的的乳名綰綰好了。”
“是婉婉有儀的婉,還是桑榆非晚的晚?”
“都不是。”蕭泠抬眼,長街儘處逐漸燃起星星點點的燈火,映照在她的眸中異常明亮:“是’翠鬟嫋嫋綰不斷,寶釵壓鬢紅珊瑚’的綰。”
盛玄胤垂眸對上她的目光,聲音清冷:“也是’綰成幽恨斜陽裡,折斷離情細雨中’的綰。”
“嗯,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呢,難不成還叫你二皇子?”
“如此甚好,我實在是受不起……”
他話音未落,便被蕭泠伸手虛按在唇前製止:“誒,彆說那些見外的話。我既是想和你做這個交心朋友,首先就得放平姿態。再說,你我皆為皇室子女,何來高低貴賤之分。”
她說著,極其緩慢地一步步靠近盛玄胤:“你可有什麼乳名之類的?”
在蕭泠毫不避諱的目光下盛玄胤感到莫名心虛,有些慌亂地移開目光道:“未曾有過。公主喚我名字即可。”
“好,玄胤,盛玄胤。”
蕭泠笑容爛漫:“說好了,從今以後,你盛玄胤就是我蕭泠的人了,誰要是找死欺負你,你儘管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謝殿下抬愛……”
蕭泠挑眉笑道:“玄胤,你還叫我公主呐。”
盛玄胤注視著她笑起來如一輪彎月的眸子,她臉上的兩個酒窩盛滿了笑意,醉了這泠泠月色,使得盛玄胤一時間有些失神。
一時恍惚中,他開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溫柔,好似醉得恍惚:“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