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泠抬眼,一臉驚愕地望著麵前盛玄胤那張涼薄淡漠的臉。硬朗分明的輪廓,高挺筆直的鼻,以及那雙眸色極深的眼睛。
就這樣盛玄胤抱著她又走了一段距離。許是覺察到蕭泠熾烈的目光,盛玄胤垂眼與她目光相接了一瞬,隨即淡淡地移開目光,語氣柔和:“殿下現在可覺得好了些?”
蕭泠被他輕飄飄一句話喊回了思緒,她有些局促,紅暈悄然攀上臉頰。
“多謝,我好多了。”
盛玄胤聞言繼續問道:“那殿下現在可以自己走路了嗎?”
上一秒還在因為盛玄胤的公主抱而害羞的蕭泠聽見這話不由得有些怔愣,她抬眸看著盛玄胤,語氣中帶著些不可置信:“啊?”
“草場危險,王公貴族的各室子弟今日都趕赴春獵,想要在此次春獵上大展身手。到時候狩獵時刀箭無眼,殿下金枝玉葉,還是儘量遠離此等危險之地的好。”
微醺的烈日為整片圍場的樹林鍍上一層斑駁的碎金,小道旁邊幾支竹樹筆直的挺立在那裡,陽光穿過葉間縫隙勾勒出竹子清清深深的輝影。微風驚竹,竹葉摩擦聲沙沙作響。
此刻在蕭泠眼裡,盛玄胤就和這道路旁的竹樹一樣,即使身處這光明盛世,他也依舊像是隻活在一半陰暗中,清冷孤傲。旁人隻得看見他向世人展現出的那一麵,卻不知他還有多少不為人所窺見的秘密。
蕭泠耷拉下眼皮,勾在盛玄胤脖子上的手緩緩鬆開。盛玄胤順勢將她放下,細心地扶著她的身子幫她站穩。
竹影搖曳,蕭泠凝視著盛玄胤眸中的那一泓清泉,語氣驟然變得嚴肅。
“那你呢,你不是比我更危險嗎?”
蕭泠說著一步步靠近他,像是要透過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看穿他到底在想什麼。
“今日你出手救我,雖說是於我有恩,但你這一箭卻是著實暴露了你的實力。盛玄胤,多的我不問,耽並不代表著我不知道,你要清楚一點,你身為漠北派來討好我商丘的質子,無論如何不能也不該有如此精準的箭法。上次你尚且說是因風助力陰差陽錯,那這次呢?你還能用什麼理由來隱瞞自己的實力?”
她終於在盛玄胤麵前半步的位置站定,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懂我的意思嗎?”
盛玄胤毫不避諱地對上蕭泠投來的目光,眸光幽深如潭。他眼中含笑,嘴角輕輕上揚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那依照殿下的意思,我這一箭可是救錯了?”
蕭泠緊緊抿著唇:“你明知道我意不在此。”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難不成還要我親眼看著殿下被人一箭射穿喉嚨?”他笑著,一雙瑞鳳眼微微彎起:“對不住了殿下,我做不到。”
盛玄胤的聲音低沉渾厚,像是將每個字都在齒下將咬了一遍,再緩緩吐出:“這該如何是好呢。”
蕭泠垂眼,長而翹的睫毛覆蓋在眼簾上。細碎的光斑洋洋灑灑地落入二人靜謐的世界中,滑過她輕顫的眼睫。
“不如何,一會兒的狩獵,你不要參加。”
“這豈不是又給了他們一個嘲笑我的理由。每天被人指指點點,殿下 我真的受夠了。”
“……”蕭泠本來還想說什麼,但看著他那雙澄澈的眸子,一時間卻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她撇過頭,長歎一聲:“如果非要去我也不攔你,隻是……萬事小心。”
“……有誰會對我下手呢 ,在你們眼裡我本就是掀不起半點風浪的跳梁小醜。”
也許盛玄胤說得有理,但蕭泠還是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這世上最難猜的就是人心。”
她再次抬頭,注視著盛玄胤的眸子,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動作極為輕緩溫柔地撫上他那微微上揚的眼尾。
一雙鳳眸放在他臉上,美而不魅,雅而不嬌。
她指尖輕觸到盛玄胤長長的睫毛,由衷地感歎了一聲。
“你這雙眼睛……我很是喜歡。”
盛玄胤不語,睫毛下眸色一暗。
“狩獵的時辰快到了,你快些回去吧,我自行回營。”
蕭泠說著後退了幾步,朝著盛玄胤微微一笑,轉身便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其實蕭泠早就猜到盛玄胤不可能真的是一個萬事俱廢仍人宰割的白蓮花,畢竟是男主,在敵國隱瞞自己的實力以免遭人迫害也是理所應當,因此蕭泠對此事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
本以為盛玄胤還會挽留或者堅決要送她回去,不曾想蕭泠再次回眸時,連盛玄胤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蕭泠一時無言:“鐵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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