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渺麵色不改,不著痕跡地從桌上拿起一塊碎片。
“姐姐!你怎麼跑這來了?”
男人的步子停了下來,麵上帶笑,眼底卻泛著比黑色江水更危險的寒意,“邢少爺。”
邢唐這才看向他,孫成賓,許若月姑姑的丈夫,許家的入贅女婿。
孫成賓:“原來是邢少爺的朋友,還不知是哪家小姐?”
邢唐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懷好意,伸手攬住陳渺的肩,“跟你有什麼關係?”
孫成賓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臉上浮出凶狠而猙獰的微笑,他走到原來陳渺的位置上,伸手拿過一塊玻璃碎片用力捏緊,皮肉破口流血而不自知。
邢唐把陳渺帶到安全可說話的地方,擔憂地詢問道:“怎麼了?不是去洗手間嗎?”
他見陳渺去了半天不見人,跟兩個媽媽打過招呼後就出來找人了。
陳渺長話短說,看出來邢唐認識那個男人,斟酌著說道:“我看他不像什麼好人,最好提醒他妻子注意一點。”
邢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本著對陳渺的信任,便答應下來,並告訴她孫成賓的身份,“他是許家的贅婿。”
“你是發現了什麼嗎?”
聞言,陳渺看向邢唐的眼睛,她眼裡的警惕與驚懼之色還沒有全然褪去,“我不確定。”
想起來手裡還有一塊碎片,陳渺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邢唐看在眼裡,表情更加嚴肅,“有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說,我就在學校,隨叫隨到。”
“嗯。”
兩人往回走,路上碰到宋嘉慕。
宋嘉慕奇怪兩人剛離開一會,怎麼就有種心事重重好像結了盟的味道,直覺告訴他,兩人的聯係加深了。他臉上慣有的溫潤笑意不禁斂去幾分,“你們去哪了?可叫幾位長輩好找。”
邢唐翹起唇角,有意無意地往陳渺身邊靠了靠,“我和姐姐出去逛了一下,什麼都沒做。”
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宋嘉慕:“姐姐?據我所知,邢少應該比渺渺年紀大吧?”
邢唐聳肩,帶著無賴的勁兒,“姐姐喜歡我這麼叫。”
陳渺皺眉,嫌棄這倆拉拉扯扯的男人,“傻站著乾嘛?”
“還有,”陳渺先看向邢唐,“我從沒說說過喜歡你這麼叫,”然後又看向宋嘉慕,“你也彆叫我渺渺。”
說完,毫不留情地邁著步子就走。
兩個男人看著陳渺我行我素不帶留戀的背影,不禁默契地在心底歎了口氣。
中庭上巨大的時鐘從無停歇,時間,從來具有抗衡海沸山崩、柴天改物的定力。
陳渺的視線落於其上,稍後,零點鐘聲就會響起。
無論船上船下,此岸彼岸,年份的更改,無心者見之於鐘表,有心者欣然或悵懷於肉/體的新陳代謝,亦不妨從靈魂的前與退中得到注解。
更有甚者,放眼展懷,將時間坐標植於曆史與世界的經緯。
可這些跟陳渺又有什麼關係呢?
觀我即觀宇宙。
她隻不過希望遊輪趕緊靠岸,好讓她回家做個隨便好壞的夢罷了。
絢爛的煙火在岸邊炸開,甲板上熱鬨非凡。
邢唐與陳渺並肩而立,他覺得煙花在陳渺眼中比它在夜空中的時候更美,他看得入了迷,眼中的情緒幾乎破土而出,“陳渺,新年快樂。”
陳渺看他一眼,表情帶著少有的溫和,“新年快樂。”
*
元旦以後,為了即將到來的期末考,校園生活又進入忙碌期。
與此同時,數學競賽初賽的結果出來,陳渺成功進入決賽。
為了幫助大一同學們更好地迎接挑戰,係裡老師特意讓大二拿獎的學姐學長抽出每周末晚的時間給他們進行指導。
導員跟大家介紹:“同學們,這位是你們的鄭襄亦學長,這位是你們的麥琴學姐。”
做好基本的介紹和安排,導員特意把陳渺叫出去談話,“陳渺啊,我知道你聰明,但也希望你能配合一點。不說每次都能來,好歹捧個場。大學絕不僅僅隻是學習這麼簡單,多跟同學相處,真等以後要搞科研,也是要與人合作的。”
他見陳渺沒什麼反應,隻好拿出大的來,“這麼說吧,鄭襄亦和麥琴都是跟咱們係的教授在搞研究的,你也加把勁。”
難得的,陳渺動了幾分心思,答應下來。
導員高興,說道:“有讀研的想法嗎?如果你想保研,再這麼遲到曠課下去可不好說。”
陳渺還不想討論這些問題,“再看吧。”
導員也不著急,“你好好想想。”
教室裡正在自我介紹環節,陳渺進去的時候剛好上一個同學結束,鄭襄亦便說:“這位同學,你先來自我介紹。”
教室內有好幾個班的同學一起,不論大一大二,大多也聽過陳渺的名字,隻是還對不上人。
陳渺站在台上,不怎麼有興致的樣子:“我是陳渺。”
“原來她就是陳渺啊。”
“真的有點東西的樣子啊,早聽說人很拽了。”
鄭襄亦卻好像是看老熟人一般看著她,跟大家說笑道:“之前就聽徐教授吐槽大一出了一號人物,在他課上睡覺就算了,還敢遲到曠課,學妹,你可得小心了。”
麥琴也笑:“我看教授還挺高興有個刺頭的,同學們,你們放心好了,咱們係老師都惜才,隻要你有那能力。”
自我介紹環節多少有些無聊,有同學在做題有同學在看書,陳渺沒啥事乾,就閒著個腦子發呆。
偶爾看看窗外,又從玻璃上看到教室內的倒影,帶著幾許青春的味道,是高中時代蜿蜒而下的餘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