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吧。”
“沒事沒事,我到這個路口了,我應該能找到。”
“我去找你,彆亂跑了。”
“哦。”
我掛了電話,回到隔間拿外套“那個,我去接下她。”
還沒來得及聽高赫然的回應,我已經又轉身往外邊走邊穿外套。
我感覺自己的腳步越來越快,接近到了小跑的程度,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害怕她亂跑,可能是擔心大家著急,我隻是很期待,期待見到她,僅此而已。
我看見她的時候,她真的乖乖站在路口的紅綠燈旁邊,一邊縮著肩膀,一邊四處張望著。
我跑到她身後,正準備叫她,旁邊突然衝出來一輛正欲右轉的電動車,眼看就要擦過她身前,我連忙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
結果我沒想到的是,她反應極快地往後退了一步,剛好一整個踩在我的腳上,然後整個人踏著我的腳高了一截,本來就高挑的她幾乎就比著肩背靠在我懷裡,她一扭頭,我們倆的臉就近在咫尺。
“啊!”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像個驚慌的小鹿一樣彈了出去,然後又趕緊上前詢問我的狀況“劉北潼!你沒事吧?抱歉抱歉我好像踩到你了。”
那是好像嗎?實的不能再實了好嗎!
“我沒事啊,你沒事就行。”我當然是選擇故作寬容了。
“那我們快走吧。”
“好。”我剛準備抬腳,這才發覺腳底傳來的麻意,完蛋了,腳麻了“等等!”
她停下來轉身看我,我仿佛又看見那淡淡的紅暈中零星的雀斑,隻是天色將晚,暗沉的天光使她的臉龐朦朧依稀,我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
“怎麼了?”她問我。
“過來。”
她朝我走了兩步,我伸手把掛在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圍在她的脖子上,然後抬眼看她。
啪——
我們頭頂的路燈亮了,落下來一束清冷的光,正正灑在她的臉上,那雙漣漪四起的眸子,若乾稚澀不經的雀斑,肆無忌憚地蔓延的紅潮,還有那藏在圍巾裡的半張麵孔,這粗糙而淩亂的一切,一股腦攪拌著我的思潮。
我們無言地一前一後走到了飯店。我並沒有感到尷尬,隻是一路上都在好奇,好奇她此刻的心情和神色,不過我最後都沒有回頭,任憑自己胡思亂想了一路。
一進門,高赫然就開始抱怨“你們走得怎麼跟烏龜一樣慢,快點來。”
鄭子臻朝高赫然點了點頭,越過我們倆先過去坐在一個女生旁邊,我跟過去在她旁邊的空位置坐下。
“小臻,”高赫然這一聲把在座各位都嚇了一跳,“你看看想吃什麼,隨便點。”
我服了這個缺心眼子,就顯你跟人家熟了。
“啊……好,謝謝。”鄭子臻的表情果然略顯尷尬,她接過那本菜單,看了兩眼,又抬起頭對大家笑了笑“大家以後都叫我小臻就可以。”
然後吳冬、高赫然、傅讓、關起則,四個人都一動不動地盯著鄭子臻,氣氛有些詭異,我感覺她的尷尬越發明顯,目光在他們四個和菜單直接反複橫跳,最後小聲地問:“我怎麼了嗎?”
“劉北潼。”聽見傅讓叫我的名字,我著實吃了一驚,猛地板直後背,朝他看去,他繼續問“為什麼你會有我們都沒有的小臻的電話?”
“啊?”我和鄭子臻同時感到疑惑,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至於糾結到現在嗎?
“潼哥你之前從來沒主動問女生要過電話號碼!”傅讓一拍桌子,審問一般地盯著我看“這次竟然比然哥動作還快!”
???
!!!
。。。
這是我的問題嗎?不是我主動的啊?啊咧?
可是我總不能大喊—是她硬要把電話塞進我手機的!
我我我我我我……
“啊?不是……不是那樣。”我一邊口吃一邊慌亂地朝鄭子臻看去,她好像沒什麼波瀾,平靜地把目光投向我,好像在等我回答。
“我們之前認識啊,初高中同學。”
逃過一劫了吧?沒錯吧?這下可以了吧!
“真的假的?初高中同學!”高赫然一巴掌拍到我背上,我差點沒順過這口氣。
“嗯,我們之前是朋友。”鄭子臻說“好了好了,讓我點菜吧,大家肯定都餓了。”
“OK,小臻你點。”
可算是結束了……
“嗯…紅糖糍粑。”她幾乎是把菜單翻過一遍,才做出這個決定來“魚香茄子,其他的你們看著點吧。”
我就記得她愛吃甜的嘍~
“就這兩個嗎?”
“嗯,我也不知道哪些好吃,你來就行。”
“那就交給我吧。”高赫然蹦噠著跑過去了。
終於能吃上飯了。
那天晚上,我到三點多才睡著。
幸好第二天是周末,我一覺睡到了十一點半,我決定出門隨便吃點,下午去參觀一個博物館。
那是大學同學推薦我去看的,聽說我要搞一個家裝設計項目,他激動地給我說這個展覽絕對能幫到我,甚至直接幫我預約好了,然後一直嘮叨這票有多麼多麼難約,搞得我不去就像是辜負了他多少真心一樣。
不過一說起博物館,我就想起鄭子臻。
我走進展館的時候,是一個人也沒看到,整個空間空空蕩蕩,隻有我的腳步聲。
有一條用純白色鋼管柵欄似的排列在兩側作為牆壁的走廊,兩側層層疊疊的格架放滿了各種風格的建築模型。
從那些作品,好像不僅能看出建築師的手藝多麼精巧,他們是在用毫厘之間的布局和各有深意的顏色,表達著自己看法,看這些建築,就像是從另一個人的視角看世界。
大概是在走廊中段的一個低低的展台上,我看著那件作品,不禁駐足。
那是一件木製的建築模型,所有的樓宇看起來都古色古香,屋簷和橋梁、寬敞的庭院,讓我想起了洛陽老城區裡的建築。
一片陰影突兀地浮現在視野裡,我起身時,目光從展台白色的邊緣,溜過白色鋼管間的牆縫,最後停留在那人臉上。
“哦,劉北潼?”
她站在那所謂的牆後,我卻感覺我們離得很近。
“鄭子臻,你也在這裡啊。”
據說這個博物館每天隻允許二十個人進入,而在這二十四小時裡,我們偏偏撞在一起,難道會是意外嗎?
還有……
在傘下重逢這件事,是意外嗎?
乘同一輛公交車這件事,是意外嗎?
成為同事這件事,是意外嗎?
並肩站在路燈下這件事,是意外嗎?
看著正看著我的你這件事,是意外嗎?
還是命中注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