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洺在公交車上接了個電話,對方背景音極為嘈雜,是他的大學舍友裴楠。
“到哪兒了?歌單可都點了三頁半了我的顧同學。”
“公交有點堵車,下站就到了。”
裴楠聽聞驚得手機差點掉在地上,連忙對著話筒壓低聲音。
“不是吧,還體驗生活呢?差不多得了昂!你不知道這風言風語都傳成什麼樣了。”
顧司洺把手機換到左手,刷了一下公交卡:“那我不去了?省得給裴少丟人。”
“少廢話,趕緊給爺滾過來。”
裴楠單手開了一瓶酒:“多久沒見了,爸爸都想你了。”
顧司洺莞爾,不知道這位爸爸又打著他的旗號約了多少漂亮學妹。
“恐怕想的不是我吧。”
磁性的低笑聲引來周圍幾個小女生的灼熱目光。
顧司洺習以為常,目不轉睛地徑直走下車。
公交車在夜色中發出機械的報站聲。
“白月會所,到了。”
*
莊阮本來沒發現喝多了,起身打開隔間門時,頭才突然暈得厲害,連忙用手撐著又坐回馬桶上。
幾乎同時,門外走進兩個女人,圍在化妝鏡前討論起口紅色號。
“我喜歡你這個顏色,要不咱倆換換?”
“你還好意思跟我換,都賴你,今晚差點白來一趟,幸虧裴少出手大方。”
“哎,我也是被坑了的,隻聽說顧司洺剛從國外回來,誰知道他混得這麼慘。”
莊阮正閉目養神,聽到顧司洺三個字,立馬豎起了耳朵。
“不說裴少,人家富二代不愁吃穿。咱們清大金融係畢業的打工人,這麼多年再不濟也得混個經理級彆的吧。你看看顧司洺那樣子,無業遊民一個,聽說剛才有人看見他從公交站下的車。”
“真是笑死,長那麼帥有什麼用,一把年紀了沒女人要,還得自稱丁克來挽尊。”
“其實不考慮現實問題,也是可以要一要的,你看見剛才他脫外套時那個肌肉沒…”
門外的討論內容飛速開到了城市邊緣,聲音也逐漸變成了嬉笑。
莊阮此時大腦停擺,失去了判斷能力,思緒機械地隨著聽到的話飛到不知名的地方。
顧司洺的身材真有那麼好嗎?
白天的時候隻想著吵架,對於他外貌的記憶隻有眉角的那個疤。
身高倒是挺高的,仰頭看他時,好像還發現了他下頜隱約的一點青茬。
還有那個什麼丁克,倒是和她想到一起了。
生孩子有什麼意思,費時費錢,來世上一遭儘是受苦…
門外不著四六的嬉鬨聲漸漸消失,莊阮的腦海裡卻還迷糊回響著“要一要”之類的荒唐詞句。
直到洗手間外響起雷奕哲的敲門聲,鐺鐺鐺地把她敲回現實。
“莊阮,你沒事吧?”
“沒事。”
莊阮走出隔間,用紙沾著冷水敷了敷太陽穴,立馬清醒了不少。
飯局後,眾人轉戰會所中的KTV,雷奕哲送女友回家,沒想到這會兒又殺了個回馬槍。
“雷總怎麼回來了,不用陪女朋友嗎?”
莊阮推開門,半開玩笑地倚在門口的牆上。
雷奕哲看她站不住,麵露擔憂之色:“剛才你喝得有點猛,我怕你醉了難受。”
他左手拿著莊阮放在包廂的包包,右手舉著一瓶醒酒藥水。
“是有點多了。”莊阮沒客氣,主動拿過醒酒藥一飲而儘,“不勞雷總費心,我有助理來接。”
雷奕哲沒說話,接過空瓶扔到遠處的垃圾桶,轉身後眼神複雜地看她。
莊阮沒有動作,看著這個昔日好友,眼中流露出和對方同樣的唏噓。
他們求學時的至純至真早已被現實磨得麵目全非,在追尋自己想要的人生時各自散開,再也沒能重逢。
“我們談談。”
莊阮說完,拿過自己的包,踩著高跟鞋穩穩走向會所的側門。
這間會所內部構造複雜,私密性很強,在各個方位都設置有安全出口。
雷奕哲跟著莊阮繞過漫長的樓道,走到冒著綠光的指示燈旁。
“就在這說吧,外麵冷。”
雷奕哲看莊阮沒穿外套,在快到門口的地方叫住了她。
高跟鞋有些磨腳,莊阮疲憊地靠在牆上,緩了一會兒才開口:“許蕾的表姐是許安安,這事你知道嗎?”
雷奕哲在黑暗中愣了幾秒,隨即苦笑:“你還是這麼直接。”
意料之內的默認。
“許安安就是個瘋子,你怎麼敢的?”莊阮語氣認真,“而且許蕾也不是你能配得上的。”
雷奕哲沒有反駁莊阮的警告。
“我當然配不上。”他喃喃自語,“是她主動來招惹我的。”
“莊阮,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我記得當初和你表白的時候,你笑話我幼稚,我當時特彆生氣。後來遇到她,我才理解你當年的意思。”
“看到她那種不抱希望地真心付出,我才知道以前跟你說的那些話有多廉價。”
“說你自己的事,彆老扯上我。”莊阮語氣不悅,“又不是我讓你配不上建工集團大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