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隻是在府外露一麵就可以了。
看著鏡中人一步一步地精致端莊起來,溫柚寧的心情也不再那麼沉重。
“夫人,爺遣奴才過來問,夫人何時過去。”外間傳來小廝陳安的聲音。
陳安是顧舟野身邊最看重的小廝,媽媽是跟著伺候侯爺夫人的嬤嬤,是家生子,平日裡會跟著顧舟野去書院伺候。
溫柚寧示意春花,後者走出去將門打開,瞧見陳安之後道:“你去回稟爺,夫人一刻後就去前廳。”
陳安彎腰,行完禮就走了。
今日,定遠侯府吹雪院的下人都忙碌起來,前院的下人摩肩接踵、腳下不停。
臨時得到消息,瑞王的三公子,小王爺祁鹿聞也會屈尊下顧侯府,他們這些下人更是打起了精神。
溫柚寧本來已經快到前院,聽聞這個消息,又讓秋月陪同著去看了席間準備好的東西。
想到祁鹿聞的手,溫柚寧叫人備上繡爐,晚間的時候送到祁鹿聞右手邊,又讓小廝去請了回春堂的大夫過來候著,要是小王爺的手酸痛難耐,有大夫在,按摩一下也是好的。
如此這般吩咐下去,回到前廳時,早已是幾刻鐘後了。
顧舟野不耐的坐在那裡,溫柚寧沒有看見他身上有不規矩的紅痕,心裡舒了一口氣。
今日顧舟野穿了一席正式的丁香色襴衫,腰間束著顏色深些的流雲腰帶,襯得他身量挺拔、眉目俊秀。
他本就長的極好,劍眉斜肆,眉眼張揚,帶著些桀驁。
溫柚寧整理好情緒,走上前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夫君。
顧舟野聞聲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溫柚寧,他是壓根沒瞧出來一點病容,倒是容光煥發的很,說出口的話不自覺帶著些嘲諷。
“聽下人說你病了?怎麼我瞧著好得很。”
顧舟野眼神戲謔,不甚在意又道:“溫柚寧,你又在使什麼手段?”
接連兩句反問,溫柚寧看著他眸中未散去的那一絲厭惡,愣愣道:“我...我沒有。你不信...”
話還未說完,顧舟野不耐煩的擺手,“彆解釋了,是與不是都不重要,我聽著你的話還心煩。”
溫柚寧的話就這麼卡在喉嚨口。
顧舟野興致缺缺,他就知道溫柚寧不會生氣,即便她聽到春花的轉述,但她不會來質問他為什麼要那麼說話,也不會質問他為什麼不關心她。
真是無趣。
“走吧。”顧舟野越過溫柚寧,往吹雪院外走去。
溫柚寧眸中的欣喜已經消散乾淨,光亮被掩在了最深處,她轉身默默地跟著顧舟野。
蓮步微移,身後是顧舟野最熟悉的腳步聲。
侯府外人來人往,前來赴宴的賓客左一句恭喜右一句賀喜被人領著進了吹雪院前廳。
觥籌交錯,熱鬨非凡。
一晃天已經黑了。
溫柚寧早已經退出宴會,秋月扶著她去了後廚,她要去叮囑廚房的管事準備醒酒湯。
席間衣物不淨的賓客也要吩咐小廝領去廂房換衣。
等這一切都弄好,溫柚寧跟著送醒酒湯的下人又回到前廳。
她沒有進去,就這麼在外邊看著下人進進出出將醒酒湯一一送到賓客手中。
酒過三巡,宴會裡麵保持理智的賓客聊勝於無。
她站在廳外也清楚的聽到了裡麵的葷話。
“顧小侯爺,你這次中舉,你身後的賢內助功不可沒啊。”
“可不是嗎?那日在書院你發這麼大的脾氣,把東西都扔了,你夫人還溫柔繾綣地哄你,生怕影響你讀書。”
“就差真的將小侯爺捧到手心裡了。”
滿室笑音。
聽著這話,溫柚寧不由得想起兩個月前,她去書院看顧舟野。
臨近秋闈,顧舟野因為卡著一篇策論寫不出來,把她帶去的吃食推倒散落在地,衝她發了好大的火,讓她閉嘴,說是因為她過去攪擾了他的思緒。
她分明隻說過一句話,無故受了一通氣,心中難免委屈,卻在看到顧舟野失落頹喪地坐在椅子上後,就這麼消了氣,好聲好氣地哄著人,總算讓人消了氣。
沒想到竟被人瞧了去,今日說了出來。
“小侯爺,這般良人你都不喜歡,你究竟是怎麼想你夫人的?”
溫柚寧轉身的動作就這麼一頓,她很想知道顧舟野會說什麼。
“不過爾爾,食之無味。”顧舟野言語間還帶著調笑。
這話一出,滿室哄笑,這裡的人不都是隻讀聖賢書的,他們也知曉人事,這般帶著些私隱的事就這麼說出口,有些人甚至已經麵帶促狹意味的看著顧舟野。
溫柚寧定在原地,手不由自主的發抖,她隻覺得心口冰涼,然後這涼意順著四肢蔓延全身,仿佛隻身沒穿衣服站在雪地裡,被人打量、被人指摘嘲笑。
八年的時間得了這麼一句話,溫柚寧難堪得很,她是顧舟野的妻子,卻被他拿出來像勾欄女子一樣與眾人調笑。
溫柚寧不由自主地想,顧舟野在書院的時候是不是也常常和同窗這麼說話,不然彆人怎麼會知道顧舟野心裡沒有她,繼而在這宴會上問了出來。
溫柚寧捂著胸口慢慢就笑了......
滿室哄笑,祁鹿聞卻笑不出來,他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
右手上的溫度傳過來,祁鹿聞看過去,想到方才下人說這繡爐是特意備著的,還說小王爺要是覺得手臂酸疼,隻需通傳一聲,大夫馬上就到。
可見身後的女主人是個事無巨細,周全的人。
祁鹿聞遠遠看著顧舟野,眸子裡沒有多少溫度:“她是你的妻子,應得你的尊重和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