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鹿聞心滿意足地回了王府。
春風滿麵,連帶著下人都知曉小王爺今日心情甚好。
陰雨已停,他的右手一頓按摩,已經不算疼。
剛進正堂,就看到瑞王妃端坐上首,一臉正色嚴肅。
她比宜珞年長些,但依舊氣質溫婉,穿著靛紫色的襦裙,頭上都是珠翠絨花,鼻頭有些肉,整個人為此多了些嬌憨。
但此時顯然對祁鹿聞晚歸極其不滿。
祁鹿聞收斂表情,垂首上前。
瑞王妃出身皇室,是先帝爺庶弟文宣郡王的嫡女。
“怎麼這個時辰才回,你如今是越發放肆,竟連禮數也混忘了。”調調帶著些綿,話卻一點都不客氣。
祁鹿聞身子立得直,垂著眼瞼並不看她。
他隻拱手行禮。
瑞王妃撇過頭不看他:“快去換身喜慶些的衣裳,再過一個時辰,你父王就歸府。”
祁鹿聞點頭,領著童興回了疏桐園。
疏桐園很大,起居的院子中間有顆流蘇樹,朵朵白花團簇,枝葉茂盛。
偌大的園子,隻有童興和醉興兩個雙胞胎奴仆伺候。
不見其餘的丫鬟婆子。
很是安靜。
童興奉上清茶,醉興從衣櫃裡拿出顏色喜慶些的圓領袍、直?掛在屏風上。
祁鹿聞隻是瞥一眼,並不打算真的換一套。
這衣服上還有溫柚寧的香味。
她還陪著他。
瑞王妃再見他時,見他沒換衣衫,臉色又是一沉。
她上下打量祁鹿聞,冷嗤一聲:“不知好歹。”
祁鹿聞也不說話。
瑞王回府端的是宴席開始。
祁鹿聞對著祁鹿朝說了幾句祝賀好話,就坐在末尾不再言語。
席間瑞王妃很是關照這位世子爺。
祁鹿朝咽下嘴裡的東西,看著祁鹿聞淡淡道:“三弟,聽聞父王有意讓你前往萬裡書院求學?”
祁鹿聞看向瑞王,還沒等他點頭,瑞王妃就在一旁笑著張口:“不過是不讓他閒著,有一個博學的名頭傍身也好。”
祁鹿聞挑眉,沒了動作,靜默看著對麵的繼母子。
“多讀些書是好的。”祁鹿朝點頭,不再過問。
瑞王妃頷首:“是這個理兒不錯。”
“嗐,今日你才是主角,總說旁的人算是怎麼回事?快嘗嘗這個螃蟹小餃,可還合口味?”
祁鹿聞早已習慣,見怪不怪。
祁鹿朝手上的動作一頓,他總是會懷疑這位繼母句句愛護他是在欲擒故縱實為‘捧殺’。
可這又不像,若算計他的爵位,可總還有二弟在,怎麼都輪不到三弟。
祁鹿朝甩開思緒,也不再說話。
席上眾人讓瑞王妃的話就這麼落到地上,誰也沒接。
祁鹿聞前去書院讀書,這都是沒定親之前的打算。
如今他和溫柚寧好事已成,這想法是得擱置起來。
......
翌日。
永昌侯早朝時上奏祁顯,長子病愈,次子的世子之位終究名不正言不順,長幼有序,請陛下裁奪。
祁顯沉吟半晌。
永安郡王卻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站出來:“永昌侯此言差矣,這是要讓陛下朝令夕改?”
祁顯在安國公和瑞王也出麵爭論時,把這幾個人的關係拿出來捋一捋,心裡便明了。
安國公言辭之間的氣憤做不得假,看來宜珞當真受了委屈,否則安國公言辭之間不會這般下永昌侯的麵子。
祁顯看向永昌侯,下決斷:“就依永昌侯的意思,長子理當擔此重任。”
不過安國公從前手握兵權,雖說如今年老不再領兵,可以前手底下的悍將信服他卻是不假。
雖為姻親,可他實在不宜和瑞王走的太近。
......
一月後,陛下在廣和宮設宴。
安國公府的馬車進宮隻能行至外宮道橫街,由長樂門入,在宣德殿跟著內侍宮人步行至廣和宮。
溫柚寧挨著宜珞縣主乖乖地坐在馬車上,她今日頭上的珠翠簪花比平日裡的多些。
就連脖頸上都多一串攢金絲瓔珞項圈,倒是和腰間的同心結玉佩相得益彰。
她也不敢掀開帷帳往外看,這裡的一舉一動都有侍衛宮人緊緊盯著。
本就是漂亮的小人,這會子小臉又上了妝上了口脂,雪膚花貌、韶顏雅容。
生的極好。
宜珞滿意地點頭。
下了馬車,溫柚寧跟在宜珞身後,跟著內侍監的公公往廣和宮走。
直到了廣和宮她才抬起頭望過去。
宮牆巍峨,寶頂威嚴,四角延伸出的神獸抵吻處站立幾隻飛鳥。已至傍晚,天際一片橙黃,飛鳥仰頸吐息,舒展羽翼翩飛。
溫柚寧收回目光,與台階上處和祁鹿聞四目相對。
他亦穿著淺藍色的衣衫,少年郎身形頎長,最抓人的是那精悍細瘦的腰身和那寬厚的肩膀。
他在接她。
一月未見,祁鹿聞移不開眼睛。
小姑娘安靜的抬步,雙手立在腰前,闊袖舒展垂立,行動間腰上的環佩相撞,發出清越玉脆聲。
像是林中梔子,稍加妝點,精致的不像真人。
直到裙裾漸落,像是振翅的蝴蝶落在他身邊休憩,隻餘那枚同心結玉佩還在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