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止疼散被融進茶葉裡,送進疏桐園茶水房。
日頭早就炎熱起來,茶餅消耗快,恐怕今日就得進祁鹿聞和溫柚寧的嘴裡。
琳琅不忍落淚。
她突然跪地:“王妃,奴婢求你收手!”
瑞王妃一把扯開絲帕,坐起身瞪著琳琅。
“閉嘴。”
琳琅搖頭:“王妃,郡王爺是你的親骨血,是從你身體裡掉下來的肉啊。”
“奴婢是王妃的陪嫁丫鬟,也是從小看著郡王爺長大。”
瑞王妃探出身子,語調壓低:“琳琅,閉嘴!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琳琅擦乾眼淚,看著眼前那張陰狠的臉搖頭。
瑞王妃眼睛一眯,嘴角扯出冷笑:“來人!琳琅以下犯上,著人板子伺候,找人牙子發賣出王府。”
已經有婆子領命進來,琳琅跪地磕頭。
“王妃,郡王爺那日那些話,他的確是記得。”琳琅不停的磕頭:“若他一直記得,可為何這麼些年,無論王妃如何對他,懲罰他,郡王爺卻一句反抗的話都沒有。”
瑞王妃臉上的陰狠凝固。
她終是揮手,一旁的三個婆子往後退,一會就不見身影。
琳琅額頭見血:“王妃,郡王爺定是知曉王妃心裡苦。”
“既然王妃選擇把一切的愧疚和責任都推到他身上這樣能好受些,這樣能活下去,郡王爺心裡明白,所以他也就替王妃擔著,隻要王妃活著!”
瑞王妃絞緊手中的絲帕,臉上陰狠的表情退去,逐漸被過去的痛苦取代。
“這麼些年,王妃每每懲罰郡王爺跪祠堂,用鞭子抽打,晚間王妃癔症必定發作,王妃不記得,琳琅卻記得清楚。”
“王妃心中始終也是心疼郡王爺。”
“母子連心,斷著骨連著筋!”
“郡王爺成親那日,王妃在外宴客,臉上的笑發自真心,也是真的高興,不是麼?”
瑞王妃蹙著眉,神情痛苦,把臉埋進手裡。
琳琅跪在地上挪膝過去:“王妃,趁眼下一切都還來得及,奴婢求王妃停手。”
“難道,王妃真的想徹底失去郡王爺?失去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
瑞王妃淚眼婆說,驚懼抬頭,她不能接受這樣的假設。
她猛然站起來,疾步往外走,後麵甚至是用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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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園,閣樓書房。
醉興端著普洱茶放在祁鹿聞手邊,後者眼瞳滑動看過來,眸中一片暗色。
醉興輕輕點頭,隨即退出去。
祁鹿聞說不上傷心,也說不上不傷心,他今日把溫柚寧支走,就是為把此事徹底解決。
他們夫妻兩人從此互相依靠,搬去晉陽王府。
童興不知內情,他在閣樓下瞧見瑞王妃時,及忙跪地行禮。
還以為是王妃不痛快,又來找他們郡王爺的黴頭。
他伸出手想把人攔住,瑞王妃卻肅著一張臉,垂頭睥睨:“滾開!”
書房門被推開時,祁鹿聞正好端著茶水想入口。
瑞王妃瞪大眼睛,忙大喝:“不能喝!”
誰知祁鹿聞卻目不斜視地看著她,仰頭一飲而儘。
瑞王妃肝膽俱裂:“兒啊!”
她跑過去,把祁鹿聞手裡的茶盞揮倒在地。
扶著他的下巴,就要伸手進祁鹿聞的口中去摳喉嚨,讓他把茶水吐出來。
祁鹿聞見她臉上的眼淚,還有些怔愣。
不過也就一瞬間,他抓著瑞王妃的手,隨後站起身放開。
“王妃這是作甚,”祁鹿聞看著地上的碎片:“難不成是下毒了?”
瑞王妃聞言呼吸急促,後退一步,撐著桌案,半晌才抬起頭看他。
“看來我猜對了。”
瑞王妃搖頭,她伸出手想去抓祁鹿聞,卻被後者避開。
她顧及不了被祁鹿聞發現,忙向外頭喊:“傳太醫!傳太醫!”
“不必,茶水無毒,王妃手裡有止疼散,我早已知曉。”祁鹿聞半闔眼眸,低聲道。
“我其實還是傷心。”
眼瞼的紅痣被遮起,十歲後,他第一次在瑞王妃跟兒前袒露情緒。
“兒子?”瑞王妃驚疑不定。
溫柚寧就是在這個檔口回來,疏桐園跪滿下人。
她突然想清楚些什麼,臉色慘白,提起裙擺登上閣樓。
卻在醉興攔住:“王妃,郡王爺無事。”
溫柚寧這才驚魂歸位,腿軟下去,被十五扶到書房門口。
她剛想抬手,卻彆裡頭的聲音打斷。
“王妃,弟弟那時已經被悶死了。”祁鹿聞突然抬頭看她開口。
也是自那時起,王妃再不許他叫她一聲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