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羽抱著傀儡走了半個時辰，天空都泛起魚肚白，終於找到一條下山路，磕磕絆絆地往山下人煙走去。

她本來還想把人像電視劇裡捉拿匪窩一樣串聯十幾個，後來發現工具不夠力氣也不夠——開玩笑，她一個弱女子怎麼拖得動那些暈菜的壯漢。

最後是從領頭男人身上摸出幾張定身符紙，舒羽按照傀儡的指導，丹田運氣啟動符紙，啪啪兩張紙貼地，直接就把十幾個人一起定身了。

舒羽壓根沒注意到傀儡一開始的講解是“一人一張”，用兩張符紙搞出個“自創”定身陣後拍拍手就跑了，打算從山下叫人幫忙。

就在下山路上，舒羽通過原主緩緩蘇醒的記憶，從頭了解這個世界。

修真界分為天教與魔教，兩方多為劍修，針鋒相對的矛盾幾乎可以追溯到天地開辟初期。

但在三百多年前，天教數門派齊心協力，將當時的大乘期魔教教主封印，魂魄四散，天地這才和平安寧。

三百年期間可以改變很多，比如劍修門派“霧雪”已成為弟子門徒數量最多也最具有戰力的門派，比如沒落一時的馭獸師門派“赤灰”也靠著天才少年東山再起。

再比如，傀儡門派“沉蓮”的落魄之勢。

舒羽沒想到一字之差也沒有改變傀儡木偶在世界上的處境。

現實世界裡，舒羽從奶奶手裡接手的木偶劇團已經到了揭不開鍋、連換一塊彆樣花紋的舞台幕布都做不到的程度。

舒羽不想讓那些被一代又一代團長注入心血的木偶隻能在櫥窗裡落灰，也不想讓這個曾經滿座的劇場空落無人。

她是一個會將手藝鑽研到極致的表演家，也是讓一個瀕臨死亡的文化起死回生的、固執鑽牛角尖的藝術家。

“喂。”

舒羽懷裡的傀儡突然出聲，現在聲音真真切切出現在舒羽耳邊，她反而有些不自在。

剛才打鬥的時候，這個男人的聲音都是直接出現在自己腦袋裡。

【讓我靠近那些玉石。】

【他們會拉近戰，小心。】

【有鞭子要抓我。】

這個男人語調沒有任何起伏，真的就像傀儡一樣，一字一句，不苟言笑。

吐槽傀儡不苟言笑的舒羽自己其實也是一張麵癱臉，沒什麼表情變化地低頭拍拍傀儡的腦袋，說道：“我叫舒羽。”

書生傀儡抬抬眼睛，烏黑的眼睛望了過來，雖然眼睛沒有聚焦，不過舒羽猜測他應該是看著自己。

他的語調也不再是平淡無情，反而多了幾分俏皮。

他問：“舒羽，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舒羽也愣在原地。

“我還等著你來給我解釋呢。”舒羽嘀咕，“既然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那你還記得什麼？”

書生傀儡低頭，折扇點點自己的下巴，似是回憶道：“嗯——我叫莫壬，我……”

世界安靜了。

沒下文了。

舒羽語塞，找了個大石頭把書生傀儡放上去站穩，自己抱著膝蓋蹲下去，和傀儡平視：“除了自己名字以外，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這下才真正看到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漂亮得恰到好處的桃花眼，遮一半顯得魅惑輕佻，垂眼有幾分可憐韻味。

就是和文雅書生的氣質不太符合。

舒羽到處搜刮原主記憶，並沒有發現自己有個莫壬這麼漂亮精致的傀儡，她第一次和莫壬接觸就是從一個黑衣人手裡接過布包，第一次見麵則是剛才。

而莫壬沉思片刻後，紙扇啪地打開又啪地合攏，最後終於在舒羽即將追問的前一刻認真地點點頭。

他隻知道自己的名字。

趕路要緊，舒羽還是把莫壬抱在懷裡，一邊抱一邊不忘詢問：“那你剛才讓我拿操偶線，這些倒是記得很清楚啊。”

“我能感受到你體內修為的方向。”莫壬緩緩說道，“我倒是奇怪，明明先前都沒察覺到你的靈氣，怎麼中間你腳步一停再跑之後，體內便修為大漲呢？”

舒羽乾笑兩聲，不予回應。

莫壬也沒興趣追問似的，搖了搖扇子躺在舒羽的臂彎裡好生休息。

清晨臨近山腳，本是平靜的村莊現在倒是熱鬨，霧雪山的劍修道士白衣飄飄，和馭獸師那火烈惹目的衣裳對比十足，符篆師的鵝黃輕紗與陣法師的紫藤花圖騰遙相呼應。

三男一女各個精神緊繃，舒羽躲在草叢後觀望，她對於這三五門派湊成的四人小隊並不感意外——她知道劇情裡在魔教弟子把包裹搶走並把原主滅口後，這一隊道友才姍姍來遲。

在劇情裡對於這幾人趕來的劇情就是一筆帶過，不過舒羽並不打算上前和他們有所交集。

——因為其中的陣法師陸潭深正是小說女主陸香華的哥哥。

——順便還是隱藏的天教間諜，魔教的頭領之一。

原劇情裡這位兄長對於女主親情愛意和對正派貪汙現狀的不甘，兩方情感矛盾又相互牽連，是不輸愛情線的感動劇情。原文小說裡對陸潭深的容貌就有許多筆墨描寫，現在隻是遠遠望去，舒羽就覺得養眼。

不過不給她仔細打量的機會，莫壬一腳踹上舒羽的膝頭，惹得女孩強行忍著痛呼。

“你乾嘛。”

“既然不想碰麵，那現在怎麼辦？”莫壬並不追問舒羽為什麼不想和天教門派接觸，哼哼著問她下一步的計劃。

舒羽後退數步，確認山下道士們看不見自己後才漸漸直起身，抬頭瞧瞧身後粗壯的樹枝分叉。

她決定果斷，揚手將傀儡上拋到最高點，讓莫壬站穩後回收絲線，自己則拽著操偶絲線的另一端，刹那間被拽拉到樹上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