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圍全都是消毒水的氣味,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針管緩緩流進自己的身體裡。順著往上看去,一隻血袋吊在頭頂上正在給自己輸血。
洛水歎了口氣,剛想起來,卻發現被子被壓住了。他轉頭看去,母親趴在被子上睡得正香。洛水看到了她手背上被針紮過之後留下的青紫,心裡五味雜陳。
“媽......”一出口,他才發覺自己的嗓子沙啞得如此厲害。
但儘管他的音量很小,李雪蘭還是第一時間醒了過來。長時間的勞累使得她的眼窩深深陷了下去,眼睛周圍也是一圈兒又一圈兒的青黑。
但她醒來的第一時間還是去關心兒子的情況:“洛洛,你醒了,身體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還暈嗎?餓了嗎,要不媽去給你買點東西吃?渴不渴,要不先喝杯水?”
“媽,我......沒事。”洛水沙啞道。
“媽給你倒杯水。”李雪蘭站起身來,暖水瓶和杯子就放在桌子上。正好杯子裡還有些涼的,她倒進了一些熱水摻了摻,手掌貼在杯身上試了試溫度,覺得正正好了才遞給洛水。
洛水抿了一小口,嗓子頓時覺得好受了很多。緩了一會兒後,他咕嘟咕嘟把一杯水全都喝光了。
李雪蘭拿過他手裡的杯子,又倒了半杯放在桌子上涼著。
“洛洛,你在這等著,媽去買點東西。”
“嗯。”洛水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乖乖的,彆再嚇唬媽了。”李雪蘭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媽......”洛水垂下眼眸,望著潔白色的被子:“我知道了,我會控製好自己的脾氣的。”
李雪蘭揉著太陽穴疲憊地出去了。
洛水將枕頭立起來,身子往後挪了挪,舒服地靠在了牆上。他低著頭看自己蒼白的小臂,那裡已經纏滿了一道又一道的繃帶。順著小臂往下看,源源不斷的紅色液體正在緩緩流進他的血管內。
溫熱的液體弄得洛水癢癢的,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上麵啃噬一般。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衝動,想要把那針管從自己的手背上拔下來,想要看血液噴灑而出的樣子。
洛水閉了閉眼睛,努力把這股瘋狂從心底壓下去。他強逼著自己看向窗外,卻發現院中的花兒開了,幾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孩子圍著一起看一個人踢毽子。那個毽子沒有那麼花花綠綠,倒是有點灰黃。
毽子一上一下地飛著,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灰雞。那人踢毽子的功夫很到家,快一百了毽子還沒有飛出去。洛水自嘲笑笑,自己現在已經無聊到數毽子的地步了嗎?
心底剛冒出這個念頭,那個毽子忽然間衝自己飛過來。
洛水微微吃驚。
也不知道自己是高估了那人踢毽子的功夫還是那人純粹是故意的,他分明是背對著自己,此時毽子卻飛速往自己的臉上砸來。
洛水拿沒有在輸血的右手擋了一下。
毽子上的鐵片砸在自己的手心上,迅速泛起一片紅。
洛水看了眼落在被子上的毽子,抬眸看向追著毽子而來站在窗邊的那人。
兩個人在看清對方相貌的同時都緊緊皺起了眉頭:“是你?”
江硯二話不說便扒著窗戶跳進了屋內,向洛水伸手:“毽子還我。”
語氣極其生冷冰硬,洛水自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指了指毽子:“自己拿。”
江硯拿了毽子就走,也沒走正門,直接扒著窗戶跳出去了。
隻能說還好是一樓。怎麼不高點,直接摔死他。洛水翻了個白眼,但是視線又情不自禁地順著江硯離開的方向看去。
那人估計是個孩子王,拿著毽子從自己這裡離開後,很快又有一群孩子圍住了他。毽子重新一上一下飛起來,在湛藍色的天空下跳著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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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晌午吃飯的時間了,孩子們各自被大人領著回去了。和最後一個孩子說再見後,江硯臉上的笑容卸了下來。他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隻覺得笑得臉疼。將毽子隨手扔進花園裡,江硯開始往外麵走。
打包了兩份飯菜後,他又重新走進醫院,順著樓梯上了四樓。剛推開了中間一個病房的門,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
江硯皺眉,“你怎麼又吐了?”
背對著他躺著的臃腫男人沒有說話。
江硯掩住口鼻,提著飯菜走進去。剛靠近病床,他就從江立國身上聞到了酒氣,頓時火冒三丈:“你又喝酒了?!”
江立國還是沒有說話,如同死去一般。
江硯繞到他的麵前,見江立國側趴在床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珠子像□□似的瞪得那麼大,一股攙著血跡的哈喇子從嘴角流出來。他身體抽搐著,臉紅脖子粗,右手垂在床下,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幾個空酒瓶散落在地上,江硯一腳踢開,慢慢蹲下來。他剛想伸手去探江立國的鼻息,看看死了沒有。結果就被江立國一把攥緊手腕,隨後腦袋往前探了探,雙眼充血地看著他,手臂因為憤怒而顫抖個不停。
江硯直視著他爸的視線:“你想死嗎?”
因為這話,江立國的身子又往前探了探,逼近了江硯。他眼神凶狠,仿佛下一秒就會衝過來一口咬斷江硯的脖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