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第一次踏出20區，迎接我的竟是死亡。

我不斷朝著前方奔跑，身體裡的毒素讓我的雙腿仿佛化為紙片，一點一點被撕碎，成為碎紙，撒開。

我不知道前方有什麼，但我不能停下。

直到那鋒利的骨刺精準地貫穿我的胸腔。

骨頭被折斷了？還是粉碎了？這都不重要，迫使我停下的，不是疼痛，而是死亡。所有的掙紮隻不過是徒勞，我的同伴們早已拋棄我而去，還有什麼是值得眷戀的呢？大概像個小醜死去，正是我最終的歸宿吧。

眼前一片漆黑，我甚至喪失了對自己大腦的主宰權，從那一天到現在瀕死的記憶被反反複複播放，而我像一個局外人被迫觀看著這些屬於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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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我們的成人禮。

在成人禮的儀式上，朗誦禱詞是每個人必須做的。一個月前神父將那段禱詞發放給我們後，我便開始為此焦頭爛額。從小到大，每一次用聲帶發出音節，總會令我的頸脖劇痛不已。

我抱著混日子的態度過完了前半個月，直到柯倫偷偷摸摸抱著一本書鑽進我的被窩。

“克拉拉，你快猜猜我找到了什麼！”柯倫把書藏在後背，爬到了我的床上。

我窩在被窩裡沒有動，很可惜，我已經看到了她背後藏的是什麼，給不了她想要的驚喜反應。

雖然我不擅長說話，但也許是因為從同一個“子宮”裡出來的孩子，柯倫總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哎呀，這可不是什麼從圖書館偷拿的普通書。”柯倫警惕地望了望周圍，確認沒有巡邏的修女後，湊到我耳邊，暖呼呼的鼻息吹得我耳朵發癢。

“今天我跟切利珂偷偷潛入教會外壁的那個禁地旁，看見好多大人聚集在一起，他們從裂縫裡拉出一個喪屍，這本書就是從那個喪屍的肚子裡掉出來的，大人們都沒發現。”她把書遞到了我的麵前。

一聽是從喪屍的肚子裡拿出來的，我決定馬上就把她連書踹下床。

柯倫看出了我要乾什麼，馬上解釋：“這本書掉出來的時候拿一個袋子包的好好的！一點都不臟，你仔細看看嘛，要是直接從肚子裡挖出來，哪能保存得這麼好。”

聽了她說的，我第一次正眼瞅了瞅那本書，的確，完好無損，沒有一點汙漬，甚至有點乾淨過頭了，封麵的四個角用金屬包裹著，在月光下閃著點點熒光。

從她手裡接過那本書，柯倫拿出她私藏的小夜燈，跟我一起用被窩蒙住，防止那些巡邏的修女們發現我們。

“我跟切利珂試著看了一點，但除了書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圖片其它什麼都看不懂。”，柯倫翻到第一頁，印著一個藍色中夾雜著綠色的球體，處在漆黑的背景中，相鄰的一頁則都是一些奇怪的線條，從線條的排布可以感覺到是文字，然而我們完全看不懂這個怪書上的文字。

“這些我們都看不懂，但這個書上有特彆多彆的有意思的圖片。”柯倫把書翻到最後一頁，開始展示書中那些我們看得懂的東西，比如貓、狗、蒲公英……

除了那一小部分，書中更多的是我們認知以外的東西，那些不存在於我們生活中的東西，像是美麗的一整片蔚藍，顏色很奇怪的植物，冒著火焰的石頭，純黃色的山丘與平原……

這些真的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嗎，那個藍色的球體究竟是什麼，無數個問題充斥著我的腦海。柯倫看著我，笑著說：“就知道你會喜歡這些的，我猜測書裡麵的圖片都是異界的東西，畢竟是從裂縫裡掉進來的東西嘛。”

“也隻有我們這個奇葩的教會建在世界的邊緣，如果不是今天，我也沒想過世界之外的存在竟然不是傳說，還讓我們撿漏到了這種寶物。”

她話裡的世界邊緣一詞，讓我想起了聖書裡與此相關的內容。

汙穢降臨，人類即將被喪屍覆滅。仁慈的神降臨，為了拯救了祂的孩子們，將世界劃分為20個區域。神明為了守衛因汙穢而破裂的“邊緣”，用祂的神土，一夜建起了一座城。

而這唯一一座由神明親手而建的城市，就是20區。

這樣一想的話，那我們的教會豈不是邊緣中的邊緣嘛。是不是會受到更多神明的偏愛呢？

裂縫的確存在，至於世界之外，大部分人都覺得那隻不過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測。

“切利珂對這本書不感興趣，她說裡麵的東西都好醜，但我好喜歡。”柯倫輕輕地把書合上。

“我想知道這些是什麼文字，那些世界之外的圖片中又描繪的究竟都是什麼。”她看著我的眼睛嘀咕著。

“我們成年後就可以踏出20區了！就算無法進入裂縫，去彆的區域探索說不定也能找到點什麼呢！”說這些的時候，她的眼睛仿佛都在閃光。

我的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撥動了，在柯倫溜回自己的床位後，我整夜都無法入眠。

我與柯倫、切利珂是從同一個“子宮”裡孕育出來的孩子，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妹。負責教導我們的神父說過，當我們的信仰足夠虔誠的時候，神明就會看到我們，在成人禮上給予我們禮物——那個被叫做異能的東西。

說到虔誠，我覺得自己怎麼樣都不能被稱作虔誠。當然，我也不可能每天都想著瀆神什麼的，神明是值得尊重的，祂給了我生命，讓我得以在教會裡長大成人，我怎麼會有瀆神的想法呢。隻是，向神明祈禱，對我來說，跟每日必須吃飯一樣，隻不過是一直存在而無法被忽略的事務罷了。柯倫跟我不一樣，她一定能得到神明的“禮物”。

雖然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但我們的性格卻完全不同。切利珂一直是最愛美的那個，你總能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她；柯倫是所有孩子當中最聰明、最乖巧的那個，說不定她在成人禮後就會進入教會。隻有我，一直被欺負，被彆人叫啞巴，一直都是她們在保護我，沒有她們兩個，不知道現在的我會變成什麼樣。

小時候最沮喪的時候，甚至幻聽到玩具熊在對我說話，嚇得我直接扔掉了那個玩具。

她們一定早早就被神明注視著了吧。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在看到那本書後，我開始有了一個模糊的構想——我想要去到“世界”之外。不隻是因為那些詭異而又吸引我的圖片，更多是因為我對這個生活了16年地方的厭倦，我厭倦了每天的模擬戰鬥，通識課。

然而意識到我隻是想逃避後，我開始嘲笑自己，連教會都沒有踏出過，對於這個世界的了解都來源於書籍，就想著虛無縹緲的世界之外？對於柯倫說的話，我則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說不定她們看錯了，那不是裂縫，隻是某個空間異能者在搬運訓練用的低等級喪屍罷了。隻有那本我們看不懂的書，是唯一能提高柯倫所說可信度的事物。

從那一天起，我開始忍受疼痛瘋狂練習禱詞，說不定在成人禮上，神明可以聽到我的祈禱，我也能得到那份禮物呢？我想要得到力量，隻要有力量，行走於哪裡都不是問題。

最後，我逐漸習慣了那股疼痛，同時也能完整朗誦那段禱詞。

成人禮那天的早上，我還在練習著禱詞，甚至差點誤了時間。幸好在切利珂的催促下，成功趕上了成人禮的隊伍，一同進入禮堂。

進入禮堂，一抬頭便能看見站在禮堂高處的神父，他今天好像很不一樣，變得更加威嚴，大概已經被賢者接管身體了吧。

基本上所有人的成人禮，都會由賢者來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