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是第一次進入這種黑暗當中,似曾相識的感覺,沒錯,我曾經曆過這種窒息的黑暗。
禁閉室。
人的大腦會自動遺忘那些過於痛苦的經曆,在教會生活時,我被關過禁閉,然而我從來沒有去仔細回想那部分記憶。此時,那些塵封的回憶與包裹著我的黑暗逐漸重疊在了一起。
一模一樣,沒有一絲光亮,無論怎麼哭喊都不會有人理你。
那是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的七天。
在進去前,修女給了我一瓶藥劑,那個藥劑喝下去後,一整個星期都不會感到饑餓。這種藥劑的意義是為了去掉每日的進食,從而剝奪進食帶來的愉悅。在那種黑暗裡,時間的概念會逐漸消失,你會感覺這個世界不複存在,自己也溶解在了這片黑暗當中。
第一次被關禁閉時,我還十分年幼。那一切對於小孩子來說,過於殘酷。恐懼與不安讓我哭泣,後續引發嗓子的劇痛,讓我昏厥。
基本沒有人會進去第二次,因為在體驗過一次那種絕望後,無論再怎麼不守規矩的孩子,都會控製自己不去觸碰那條底線。有意思的是,教條裡沒有任何關於禁地的條目,我們幾個偷偷潛入禁地倒也沒被發現過。
我跟切利珂在成人禮那天被關禁閉純屬意外,教條早已被我們熟記於心,我們不過是在禮堂外追逐,並沒有冒犯神明。但主教的命令誰能違抗呢,在那座教會裡,沒人擁有比他更高的地位。
也許因為與我們感同身受,把我們送入禁閉室的修士沒有把我們兩個分開,反而是將我們兩人關在了同一個禁閉室裡。他說他也覺得我們的行為沒有嚴重到這種地步,在這位好心修士的幫助下,我與切利珂得以熬過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
那段時間我剛剛修複了身體的缺陷,所以嘗試著不斷開口說話,與切利珂的喋喋不休結合在一起,那一個星期一點也不煎熬。
我們最後討論出來,也許主教心情不好,剛好被我們撞上了。
除去這些,在六歲的第一次禁閉時,我觸犯的教條是:褻瀆神賜之物。
神賜之物是在我在生日那天,朝著神明禱告,得到的一隻玩具熊。
至於為什麼褻瀆,或者說破壞那隻玩具熊,是因為幻聽出它在說話後,嚇得把它丟掉,被丟掉的熊剛好碰到蠟燭,蠟燭倒在玩具熊的身上,不僅它被燒掉,還差點整出一場火災。
那時的我,處於最自閉的階段,除了切利珂與柯倫,彆的同齡人都好像不太喜歡我,甚至有的會惡作劇欺負我。
在那種環境下,我每天最快樂的事情,隻有對著自己最愛的玩具熊玩過家家。
但在某一天,那隻玩具熊真的開口說話了,幻聽與幻覺同時出現,玩具熊朝我齜牙咧嘴,說出的那句話我記得很清楚。
它說:“玩夠了嗎?”
“玩夠了嗎?”
在黑暗中待太久了,我又幻聽了?
同樣的話語,但這次我很肯定,不是幻聽。
黑暗被打破了。
我抬起頭,一束刺眼的光芒猶如一把利劍,劃破黑色的空間。成堆的光束從空中傾瀉而下,灑在我的身上。
純白色的少年沐浴在那束陽光的最上方,黑色的空間如同破碎的蛋殼,以那個少年為中心,逐漸開裂,黑暗不複存在。
我仰望著那個少年,看不清他的臉,但此刻的畫麵很難讓人忘記。如果要描述,也隻能用神聖,不可侵犯這些詞來形容。
神明降世時帶來的震撼,也不過如此吧。
腦袋一陣眩暈,眼部傳來劇烈的刺痛,我不得已閉上雙眼。
明明隻是一瞬間,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切都變了。
我的全身都布滿了黑色的不明物質,但它們自上而下,正在慢慢消退。
在城市廢墟裡遇到的那個小黑人,被一個散發著黑暗氣息的鬥篷抱了起來,瑟瑟發抖的小黑人瘋狂往那個鬥篷的袖子裡鑽,直到它們兩個融為一體。
它們離我隻有一米不到的距離。黑色鬥篷很明顯不準備放過我,來不及我做任何反抗,我的脖子後方傳來徹骨的極寒,那個鬥篷用手握住了我的脖子。
強烈的危機感讓我不敢妄動,周圍的殺意濃烈到快要化為實質。我很確定如果我敢扭頭,新長出來的這個頭就要保不住了。
視線的前方,正是剛剛打破黑暗桎梏的那個純白少年。他銀白色的頭發微微有些卷翹,膚色有些過分的白皙。
看見黑鬥篷做出的一係列舉動後,他笑了,而後開口。
“真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