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睜開眼睛吧。”

施加在我眼皮上的粘滯力瞬間消除，對麵的少年一幅若無其事的模樣，讓人猜不透他究竟想乾什麼。

他隨手扔掉一塊看起來有些臟的手帕，手帕被隨意拋在空中，在即將接觸到地麵時，憑空消失。

少年也跟著那塊手帕一起，不見蹤影。

“你好像很害怕我呢。”

我突然意識到，不是少年突然消失，而是我的視野被瞬間切換。現在的我正躺在地上，麵朝天空。

這種被當成玩具隨意玩弄的狀態，還不如去死。

“這樣就簡單得多了。”

“你想殺我的話，為什麼不動作快一點呢？”我說出了在心裡憋了很久的這句話。

沒想到身體被禁錮住了還能說話。

“殺你？怎麼會殺你呢？現在是獎勵環節，你可是贏家呀。”

在少年說出這句話的間隙，我的下巴被撬開，縱然身體萬分拒絕，卻無法進行絲毫的反抗。

很快，有什麼東西滴在了我的舌頭上，好甜。跟蜂蜜一樣甜膩的液體緩緩流入整個口腔，滋潤著口腔裡的每一寸皮膚，再繼續湧入喉嚨，直至胃部。

我無法看見是什麼東西流入了我的口腔，視野被剝奪了。

很難去形容此時的感覺，甜蜜的液體每滴下一滴，我身體的重量就好像減輕一點，眼前是虛幻的一片純白色，那甜蜜的液體瞬間替代了我全身的血液，一股溫熱在整個身體內流淌，輕盈的身軀仿佛馬上就要飄向天空。

正處於飄飄然中的我隱約聽到某句話。

“這會幫你找到真實的自我。”

……

我是誰？

我跪在地上，玻璃渣刺入我的腿部，但我卻感覺不到疼痛。

玻璃碎片裡反射出一張小女孩的麵龐。

金發的小女孩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小臉與頭發都被蓋上了一層灰。

突然間，一個女人拉住我的手臂，把我從地麵上匆忙地拽起，然後牽著我的手，帶著我狂奔。

啊，想起來了，她是我的母親，我們被房子裡的那群叔叔阿姨趕了出來，他們把我從樓上扔到那堆碎玻璃裡，但我一點都不痛。

我完全跟不上母親的步伐，母親發現我跌倒後，含著淚水把我一把抱起，她在害怕被什麼追上來嗎？但沒有任何東西在追我們呀。

“媽媽你為什麼要跑？我們後麵什麼都沒有。”

母親聽見我的話後，沒有反應，繼續奔跑，隻是把我抱得更緊，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直到我聽見母親粗重而嘶啞的喘息，我們逃到了一個被植物占據的地方，離開了曾經屬於城市的那堆廢墟。

母親胸前的衣物都被我的血浸透，呈現出駭人的血紅色。她坐在地上喘息，把我也放了下來，我一點一點，仔細地拔出嵌在我腿上的玻璃碎片。

母親默默盯著我把那些碎片拔除。她永遠都是用那副溫柔的麵孔笑對著我，就算是在夜裡被那些叔叔欺負，隻要一扭頭看見我，她緊皺的眉頭便會舒展開，也會撫摸著我的麵龐，用我熟悉的笑容化解我的一切恐懼。

但是現在，她不笑了，眼睛裡有什麼霧蒙蒙的。

雖然她還是一如既往，撫摸我的臉龐，輕輕地擦掉我臉上的汙漬，但她不再微笑，眼淚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寶貝，不疼嗎？”

我搖了搖頭，回答道：“不疼。”

無論是摔在那堆玻璃裡，還是把玻璃碎片挑出來，我都不痛。

“這樣啊，不疼就好……”她順勢把我抱在懷裡，我感受著她的心跳，衣物染上的血腥味直衝我的鼻腔，但我很享受這一刻，母親的懷抱讓我的心情平靜。

從我們離開家，已經過了多久呢？我跟母親已經度過了無數個充滿恐懼的夜晚，每次她都會這麼抱著我，嘴裡念叨著：“不怕，不怕……”，直到天明。

“親愛的，你在這裡待著，如果聽到有什麼動靜，就用樹葉把自己掩蓋好，好嗎？媽媽去去就回。”

我點了點頭，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

母親很辛苦，我必須要懂事一點，不用去問她要做什麼。

我蜷縮在一棵粗壯的樹乾旁，無聊到數著自己腿上被紮出了多少傷口。我數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確認有57個傷口。

但我數到天黑，母親也沒有回來。看著夕陽落下，我沒有任何懼怕或是擔憂的感覺。

咦？好像哪裡不太對勁，我應該很害怕才對，最愛的母親把我扔在這裡，我不應該害怕到哭泣嗎？

周圍一陣腳步聲響起，想起了母親叮囑的話，我連忙躺下，用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層樹葉，掩蓋住我瘦小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