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猜燈謎嘍！”

“猜對免費送嘍！”

“看影子戲嘍——”

逛累了的晏文朝拉著老師上了一處茶樓，坐在對麵的人在店小二堆著笑湊來時隻是搖了搖頭，並未說話，他便隨意指了壺龍井。

就這麼乾坐著有些無趣，他聽著外麵的喧鬨聲，情不自禁的將頭探出了窗外。

街道上一片車水馬龍，行人步履輕快，商販喜氣洋洋，和適才的身臨其中相比，倒又是另外一番彆樣的感受。

晏文朝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上輩子自己偶然看過的小說情節。

按照裡麵的描寫，此情此景下的龍傲天應該大聲感慨“看！這就是朕打下的的江山！”

但他不是龍傲天，實實在在身臨其境後，內心激蕩著的確是另外一種情緒。

這就是朕的子民，朕的大昱嗎？

這就是朕將為之辛勞一生，奉獻終身的責任？

若是幾天前的他，定然不甚樂意。

但今夜的種種浮現在他麵前，天真可愛的小女孩，步履蹣跚但滿臉笑容的老翁，月下竊竊私語的才子佳人……

還有各式各樣甜滋滋的點心和情感。

也還行吧。

朕以後就稍微不那麼擺爛了吧。

“好！”

樓下傳來一陣驚呼，晏文朝有些好奇的望去。

聲音的來源是一處猜燈謎的攤位，人群中簇擁著一位意氣風發滿臉矜貴的少年郎，正頗有些自得的看著攤位上最大的燈王。

他手上正捏著滿滿一遝紅色的小紙條。

晏文朝適才路過時聽見了規則，三十文一局，猜對燈謎後便可拿下藏在花燈中的紅紙，限時一刻鐘，從頭到尾一路答下去，時間結束後憑紙條和攤販老板兌換猜對的花燈。

觀這人衣著，隻怕又是哪個才華橫溢的公子哥兒，出來掃蕩人家的攤位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位白發蒼蒼的攤販，正愁苦著臉，心疼的數著自己將要損失的花燈。

晏文朝笑著吩咐身邊的小順子，等會這群人走後去給老人家送些錢財，彌補一番他的損失。

“陛下仁慈。”

晏文朝抬頭，發現老師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旁，也在看著下麵這群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不容易做了件好事，怎麼被老師看見了還有點不自在呢。

“這人微臣認識，是方家的嫡次公子，在家中受儘寵愛，但卻難得的沒有沾染上世家紈絝的那些陋習。”

“且頗具才氣，是去歲秋闈的解元。”

晏文朝聽後，向猜燈謎的攤販處看去，這位方公子果然沒有為難攤主，隻是拿走了最大的那盞燈王，便小心翼翼的護著燈在一片身著錦衣的公子哥兒的簇擁下走了。

他甚至還能聽見那道略微輕佻的聲音隨風飄來。

“老丈，多謝您的燈，這盞燈好看，明年我還來照顧您的生意啊！”

倒是個難得的妙人。

晏文朝笑彎了眼，一本正經對著老師說道。

“朕觀之甚好！”

若真是個有才氣有抱負的，確實是個可塑之才。

君珩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道漸漸消失的背影，並未言語。

……

在晏文朝看不見的地方，這位被稱作晝都第一貴公子的少年略有些嫌棄揮開了自己的這一群狐朋狗友，捧著流光溢彩的燈王抬腿就要回府。

“方公子，這麼快就要回去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您老這才逛了多久。”

方景玄心道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一日，我拿著這燈還要照著畫給……看呢，也不知道這次這信送到他那是多久了，還哪有時間陪著你們這群人鬼混。

“回去溫書——”

留下這麼一句挑不出錯的答案，他揮了揮袖欲走，但想著這麼多年和這群人光屁股長大的感情，還是又施舍了一句話。

“等今年本公子考上狀元後再來和你們聚！”

“欸，你這——”

剩下一夥人笑著走了，又繼續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閒逛。

“你說，方二也真是的，也不知突然抽哪門子的風，前幾年突然要說考什麼狀元——若是真想做官，憑著家裡的餘蔭進官場不也一樣，何必這麼辛苦。”

“崔三，慎言。”

被換做崔三的年輕人不滿的冷哼了幾聲，有些抹不開麵子。

過了好久才為自己辯解道。

“我這不也是覺得他太勞累了嘛，整日頭懸梁錐刺股到深更半夜不說，這幾個月看著更是消瘦了一圈。而且換做以往，上元節這日他絕對是我們中最開懷的那個，今日卻隻是猜了個燈謎就回府了。”

餘下的人這次聽後都認同的點了點頭，這話說的倒也在理。

……

在茶樓中喝夠了茶水，腿不酸了腰也不疼了的晏文朝拉著君珩就要再繼續逛。

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可要好好玩個痛快再回去。

剛出了酒樓，眼前就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雲程著一身黑色常服，手中拎著一隻突兀的小兔子花燈，江沅則負著手走在一邊，腳步輕快，兩人時不時湊近私語。

見兩人親密的舉止，晏文朝腦海中又出現了上元節的另一層含義。

月落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看來這兩人大抵是話說開了，宮宴結束後相約著來逛這花燈節。

他起了興趣，拉了拉旁邊的君珩，眼角彎彎，小聲道。

“老師，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