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抱雙肩包的,正懶懶地靠在車邊吹風,經過她的那一刻,旋律律動和微啞女聲同時從車窗裡傳來。
已經是2024年,還不停有少年人愛聽陶喆,還不停有人在翻唱這首普通朋友。
“池不渝。”
從2013開到2024的木質社區巴士徹底開過去,崔棲燼的聲音這些年好像也從青澀變得更加成熟有質感。
池不渝回過神來。
看到崔棲燼還在盯著她手中的那盒藥,不由得縮了縮手。
但下一秒,又看到崔棲燼的嘴巴——
崔棲燼的唇生得有些薄,有人說唇薄的人向來薄情寡義。池不渝一直沒有這樣覺得。而現在,崔棲燼的唇厚是比之前厚了,但池不渝覺得好愧疚。
她看到崔棲燼紅唇上微微結痂的疤,和仍沒有消退的腫,突然沒由來地想起昨夜她們躺在黑暗中接吻。
崔棲燼問她芒果哪裡來的。
迷迷糊糊間,她想起那顆九月份包甜的芒果,但後來崔棲燼說不甜,於是她覺得好委屈。忍不住咬住了女人微微翹起的唇珠,在這裡流連不舍,仔細磨蝕。
後半夜墜入舊日夢境,她回到高中校門口的椰子樹下,汗津津地跟那個綁雙馬尾麻花辮的老板說——
呸!騙人!最甜的一顆芒果根本不在九月!
老板扯著嗓子問她在幾月。
她理直氣壯地說,在一月。
“給都給了,你還要收回去?”崔棲燼冷淡的聲音再次出現。
池不渝慌裡慌張地再抽出思緒。
頂著微微發紅的耳朵,一隻手往發燙的臉上捂,剛堆過雪的手套冰冰涼涼的。另一隻手拿著藥往前晃了晃,
“那你塗一塗藥嘛?”
崔棲燼盯了她一會,將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摘了,團成小團。拿過她手中6+months的藥,“下次救人不要用這種方式。”
慢條斯理地將她的手拿開,臉色蒼白,毫不客氣地吐出三個字,
“像肘擊。”
池不渝縮縮手指,“知道了。”
崔棲燼把用過的一次性手套扔到垃圾桶,又望著她不講話,似乎是有話同她講。
池不渝踢了踢腳邊的碎雪,猶豫著要不要先開口說一下昨天晚上的事。
還是崔棲燼並不想要提起這個應該被遺忘的小事故?
糾結間頭頂傳來一道女聲,
“水水你過來一下!”
她仰頭,發現是表姐遊穎,正探頭喊她。於是便也扯著嗓子應了一聲,
“來了!”
再低頭的時候,崔棲燼已經移開視線,垂著睫毛盯那盒藥。
池不渝試圖雙手插兜。
但手套太厚,沒能揣進去。於是便乾巴巴地眨眨眼,說,
“那……你乖乖塗藥嘛。”
說完後又猛地閉緊嘴巴。怎麼突然說“乖乖”了?難不成看見表姐就想起小侄女了?
可這個詞用在她們之間好像有一點尷尬。特彆是現在。
池不渝這麼想著,便偷偷去瞄崔棲燼。
崔棲燼掀開眼皮看她一會,好像並沒有在意這個詞的錯誤用法,
“那我先回去了。”
池不渝鬆了口氣,點頭說“好”。
崔棲燼“嗯”了一聲,轉過身,十分閒適地踏著步子往回走,似乎沒有和她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的想法。
池不渝終於把雙手揣進兜裡,瞥到長椅上的loopy雪人,又瞄到崔棲燼忘在長椅上的芒果,大喊一句,
“崔木火你的芒果!”
崔棲燼有些遲鈍地停下腳步,在嘈雜夜街回頭望她。而不是望芒果。
池不渝有些躊躇。
過了一會。
崔棲燼慢慢走過來,拎起忘在長椅上的芒果,很隨意地說一句“謝了”。
然後轉身。
池不渝看著她的背影,小聲說一句,“不用謝。”
結果崔棲燼就回頭,微微皺眉看了她一會,在冷風中發出一聲歎息。白氣縈繞,很沒有由來地說一句,
“我帶的紙全給陳文燃了。”
“啊?”池不渝沒反應過來,“什麼?”
“算了。”
像是終於做下了什麼決定。崔棲燼鬆開緊皺的眉心,踏著沙沙的雪聲走了過來。
此時汽笛亂鳴,好像一幅出了事故於是亂了套的心電圖。
池不渝愣在原地。
看著崔棲燼裹在大棉襖裡一步一步走過來,臉縮著看不清表情,在快要融化的一場初雪裡,緩慢伸出了揣在兜裡的手。
卻又遲疑著在空氣中懸停幾秒。
池不渝下意識抬手,想要在這漫長的幾秒鐘裡直接用手套往臉上抹。
“彆動!”
崔棲燼比她更快,體溫終於落到她的鼻尖,隻是用指節抹去那一點冰涼,
“撿過雪的手套還要往臉上捂做什麼。”
有些警告的語氣,動作很快,擦了幾下就快速收起手。
卻又在這之後輕輕張開微微結痂的唇,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嫌棄地補一句,
“彆被你表姐看到說我欺負你。”
以至於她在這一刻突然想起,她們還有一個親親,好像還沒有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