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舟帶著不滿道“師父，您乾什麼？”

白輕舟邊揉著後背，邊望著踏步走來的那人道。一會又低頭小聲嘟囔“一大把年紀了還搞這些惡趣味”

師父留了一把山羊胡，和他頭發一般都是白中摻黑，毛燥不堪，穿著一身布衣，看著已有八十年紀。

這時候的除師父外的老人，在白輕舟眼裡，就應該安安穩穩在深宅大院裡，日日有人照顧。但師父並非如此，他依舊身強體壯，甚至這上山的路也是師父鋪的。

幼時他知曉了師父與尋常老人的區彆，白輕舟便認為師父就是一位能上天入地，騰雲駕霧的仙人

師父低笑幾聲“我要是不來，今天的功夫你便是又說明天了吧”

轉瞬間，師父看著白輕舟不斷閉合的嘴“你小子，又說為師什麼壞話呢”

師父抬手狠狠一敲白輕舟的腦袋，“彭”一聲，接著又是一靜，白輕舟也不再發聲了

師父的眼裡含笑，便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錯，師父也不舍得狠罰 ，這一點白輕舟很早便知道。

師父抬手捋胡子“這可由不得你偷閒”

語畢，彎眼仔細打量著白輕舟，似乎要把它盯出什麼東西來，再一捋胡子，垂眼一看，道 “輕舟啊，功夫還是要練的”甚是語重心長。

“我練了”白輕舟把手藏在身後。

良久，師父道“你騙騙山下李文還成，還想用這招騙你師父我”

師父背過身去，抬腿要走

白輕舟瞧見，一把勾住師父的肩膀，在他耳邊笑著說“師父，咱們下山吧！去青山鎮，我都好久沒去看看趙姨了，李叔家的桂花糕也好久沒吃了，你之前出門幾天，我可是一直呆在山上的”

少年帶著笑意的請求，在師父這視若罔聞

白輕舟緊緊盯著師父的嘴唇，期待著他能蹦出什麼“可以”“好”類似的詞句。

“不行”

白輕舟征征的看著師父，瞪大眼睛，

“師父，這回我保證，我絕對不亂花錢了”白輕舟說的誠懇，大拇指扣在小拇指上，“我對天發誓，真的”

師父拍掉白輕舟的手，“功都不練，還妄想下山玩”

“人生苦短，要都被練功耽誤了去，豈不是得不償失啊”白輕舟道

“歪理！”師父氣的眉毛揚上天去，憤憤不平道

“師父，等我從青山鎮回來絕對好好練功”白輕舟似乎看出了師父麵上有鬆動之色，一句未完又追一句

“我不亂花錢了”

師父還未開口，隻是輕輕暼了一眼白輕舟，他便喜不自勝，抬腿就跑

“師父太好了！”師父看著白輕舟的背影，聽著從遠處悠悠傳過來的聲音，伸手想把他再撈回來，終究是垂下了手，隻是自顧自歎氣，搖頭道“我怎麼收了個這樣的徒弟。造孽啊，造孽啊”

這年，白輕舟剛剛十七歲

白輕舟自小就隨師父住一青山上，山不高，山腳下便是青山鎮，不算富裕，倒是悠閒。師父告訴他，這世道如今王朝爭霸，皇子奪嫡，對麵還有南昌虎視眈眈，實在不算太平，這青山便是能躲避世俗之處。

聽師父說也不是出生便跟著他，大概八歲，師父遊曆北齊是在邊境發現了他，白輕舟在鬆雪城旁邊的林子裡，明明隻有八歲，卻很有本事，他搜羅來一堆樹枝，又從城裡撿來些乾草，做成了個簡單的庇護所，憑借著身後往外突的岩石倒也還真的不漏雨。身材雖然不高挑，但也不是麵光肌瘦。反而很有精神氣。

師父當時問他，吃什麼，穿什麼，他回答說，這山林子我已經摸透了，哪裡有山果，哪裡有能吃的草，哪裡有水喝我都知道，這有的人家，還從我這拿柴火，我便讓他給我一點布，自己縫補縫補做衣服。

又問他姓甚名誰，他說不知

師父便給他取名白輕舟

師父當時便看出白輕舟是個有慧根的，以後說不定有大作為

師父有意將自己一身武藝絕學傳給他，可惜白輕舟隻是想當一條鹹魚，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明明有一身極好的資質，腦袋也靈光，白輕舟卻總是一副疏懶樣，這麼零零散散的學，隻是時候長了，倒也學出幾分樣子。

青山鎮

這裡依山傍水，一條小溪穿城而過，背靠環山，前有綠水，想來，便是人人都愛這片地方，不過此地實屬偏僻，離最近的繁華城市也需十幾日路程，因此，除了生來便長在青山鎮的人，也沒什麼人來。

木桶靠在溪邊，裡麵零零散散幾件衣裳，女人的手在桶裡揉搓著，過了一會，一抹額頭的汗，抬眼便看見，從那山上飛下來的人影。

“趙姨——”少年的聲音還帶著他獨有的脆生勁兒，白輕舟落在橋上，離趙姨幾步路遠，臉上帶笑，露出一口白牙，甚是惹眼。

就像一頭小獅子，渾身冒著興奮勁兒。

白輕舟對著趙姨招了招手，快步走近

趙姨生的一副圓臉，眉毛細，眼鏡常含笑，身材也豐滿些，白輕舟剛來青山鎮時，第一次下山遇見的就是這位趙姨

蹲在趙姨旁邊，趙姨臉上掛著笑，眼帶驚奇，仔細打量了白輕舟一番。

趙姨道“輕舟啊，好久沒見你了，又被你師父逮去練功了吧，要我說，你這個年紀，就在囂張肆意些好”說著趙姨對著白輕舟笑了笑，眉毛彎起來，慈祥地望著他

白輕舟一聽這話，覺得終於有同自己一般認為的人了，像是找到的知己般，又湊近一些

很是義憤填膺道“我也覺得”

“晚上到趙姨家吃飯，你也很久沒見李文了吧，我記得小時候你還是經常偷跑下山，跟著李文玩的”

李文是趙姨和李叔的孩子，比白輕舟大兩歲，今年十九

趙姨洗完了衣服，拎起木桶，一端靠在自己腰上，卡住，一端被手握著，很是穩當。

白輕舟連忙答應下來，又搶過木桶自己端著

白輕舟到底還是少年心性，剛端了一會，就跑去踢路上的石子，趙姨也是不生氣，自己又端了回來，任由他去玩。

思緒被白輕舟強行拉回來，這瞬間的迷離，令他壓在丹田的邪氣，差點又傾巢而出

像是自嘲，白輕舟淺淺的笑了一聲，都是些前塵往事，如此追憶，倒像是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