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屋,細心的黃翠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散落的零錢,她不動聲色地擋在江月麵前,邊給張平使眼色邊吐槽道:“大老爺們也沒你這麼待客的啊,水都不給李叔上一杯,趕緊地!”
張平收到黃翠的指示,迅速把錢收起後直直往廚房走去,隨後黃翠也找了個借口溜進廚房。諾大的客廳裡隻剩下江月和李老頭兩人,一瞬間氣氛冷到了極點,最後李老頭先一步打破寂靜,出聲詢問:“所裡那醫生說你身上的傷怎麼樣?”
不知道張平和李老頭說了什麼,江月能明顯感覺到李老頭對待自己的態度比起先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比如對方那放低後略顯滑稽卻依舊柔和不起來的嗓音。
她微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打開遞給李老頭,柔聲解釋:“這是醫生開的診斷報告,除了大麵積挫傷和右手輕微骨折,其他應該沒什麼問題,很快就能好。”
隻聽懂一句很快就能好的李老頭對著報告單有模有樣地點頭:“那就好,沒什麼大事就好。”
說完周圍再次靜了下來,遲遲等不到江月回答的李老頭放下手中的報告單,奇怪地看向江月。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就慌了神。隻見小姑娘的眼淚像潺潺的溪水般流個不停,可偏偏又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打從六年前媳婦去世就沒哄過人的李老頭急得抓耳撓腮,醞釀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妮子,彆哭了,這不是很快就能好嗎?”
聽到李老頭關懷備至的聲音,江月的眼淚流得更凶,雖努力控製,聲音卻依舊哽咽:“好…好不了了…我跟家裡人的關係好不了了…”說到最後更是按耐不住,直接變成嚎啕大哭,躲在廚房內觀察情況的張平和黃翠聞聲連忙趕過來。
黃翠先是埋怨地看了李老頭一眼,然後心疼地將江月摟在懷裡輕聲安撫,張平則站在李老頭麵前,不分青紅皂白就直接責問道:“李叔,就算你不想收也不用把人家小姑娘惹哭吧?”
頂著夫妻二人責怪的眼神,李老頭隻覺得自己比那六月飛雪的竇娥都冤,但礙於麵子,他扯著嗓子喊道:“誰說我不收了?我不僅要收,我還今兒就要收。”
聽到滿意的回答,在黃翠懷裡哭得稀裡嘩啦的江月這才探出頭,馬後炮地解釋道:“張叔,是我剛剛想到…想到自己無處可去…才哭的,不關這位爺爺的事。”
看著泣不成聲還在為自己辯解的江月,李老頭頓時責任感爆棚,衝著江月柔聲問道:“小姑娘,你要是不嫌棄就來跟著老頭子我學做木工怎麼樣?雖然苦了點,倒也算是個活路。”
為了維持住善解人意的形象,心底一百個願意的江月克製地推脫道:“謝…謝謝爺爺,我…我怎麼會嫌棄?但是我…我慣用的右手有傷,傷好以後又不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症…”
說著說著江月又忍不住啜泣起來,李老頭正想說些什麼,黃翠搶先安慰道:“那醫生都說你沒事了,月月你就彆擔心,儘管跟著爺爺學本事。這爺爺可是咱們附近幾十裡內最有名的木匠,好好學,學會了我家兩個閨女出嫁用的家具都由你來打!”
江月忍不住被黃翠誇張的語氣逗笑,邊打著哭嗝邊說道:“…好…到時候我給兩個姐姐免費打,用最好的材料!”
張平看著江月雙眼通紅的笑臉,心底的大石可算落下,開心地催促著幾人上桌,說是要讓大家嘗嘗他的拿手好菜。
中午都沒心思吃飯的幾人,晚上吃的是狼吞虎咽,就連李老頭臨走時,肚皮都是圓滾滾的,江月站在他的身後,拎著個半米高的屁股凳,紅著眼向張平和黃翠二人告彆:“張叔,黃嬸,真的謝謝你們,以後我會報答你們的。”
張平和黃翠並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隻是由衷地為江月感到高興,目送著她和李老頭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才依依不舍地關門。
住在張平家斜對麵的王和貴將這一切儘收眼底,臉色陰沉如水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身後一句“爸,我要玩貪吃蛇”將他從思慮中喚醒。
向來對人皮笑肉不笑的王和貴一臉慈愛地回過頭,對著比他還高幾公分的中年男人哄道:“乖兒子,今天可不能又玩那麼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