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昨天大哥帶信過來,講娘不舒服,老人家又有點想外孫了,喊我就和鵬鵬有時間過去一趟,還專門交接就喊我和鵬鵬去就可以啦,所以今天早上來接我們兩個的嘛。”
這個崔正知道,於是短促地“嗯”了一聲。
“然後我們到那邊,看了娘,就是最近天氣變化大,老人家每年春天都有的小風寒。”
崔正目光中透露出不解和疑惑,“小風寒?”
他看早上大舅子居然趕了牛車來接人的時候,還以為丈母娘身體非常不舒服。雖然他也一閃而過的想過,這種時候不管忙不忙,都應該一家人一起過去看看,是個心意。但是大舅哥沒有喊鵑兒,也完全沒有喊他,而且他稍微提了提,還一直強調說現在農忙,就讓小蓮(崔母——方蓮)和鵬鵬過去就行。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想一想地裡的活,他也就把這些拋在腦後,沒有去多想了。
“嗯,其實今天大哥他們叫我過去,就是為了這個事情。我到了那邊,看了娘之後,大嫂和我提起的這個事情。娘和大哥也是這個意思,說強強也願意。我就說回來和你商量商量。”
方蓮不自覺的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認真分析道:“我是覺得,我們現在年級也大了,都三十多歲了,雖然我們現在還做得動,隻有鵑兒和鵬鵬兩個孩子,等鵑兒成家的時候,鵬鵬還小,幫襯不了;而且如果以後鵑兒成家了,哪裡能有事就照顧鵬鵬呢,萬一那邊人不準,鵬鵬這麼小,我們又老了,那怎麼辦?如果鵑兒和強強結婚,那我們也不要擔心鵑兒,而且大哥、大嫂他們也不可能不看顧著鵬鵬。”
聽到這裡,崔正陷入了沉思。
在這個醫術落後的時代,人們平均壽命隻有三四十歲。當時崔正和方蓮成親的時候,一個人20歲,一個人18歲,這在當下這個十三五歲就成婚的時代,無疑是屬於晚婚的。
而造成晚婚的原因是因為,一方麵崔正幼年失怙,他爹在他九歲那年因為晚上喝醉酒走夜路,跌下田坎,剛好臉跌進一個小水溝裡,就在醉夢中溺水而亡。
崔正仍然記得,當時辦完喪事,家裡的積蓄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而此時家裡就隻剩下九歲的崔正和母親,可是這個時代,婦女除了能在家裡種種菜,根本沒有其他可以做的活計,家裡逐漸的難以支撐起來。
為了生計,崔正的母親也曾經帶著崔正,孤兒寡母一起去當時和崔正父親一起喝酒的人家裡鬨過、求過,有些人念在當時確實是一起喝酒,又看孤兒寡母可憐,給一點點;有些人直接閉門不出,不理睬她們母子二人;有些人甚至破口大罵,覺得喝酒又不是他們灌進去的,都是成年人了,憑什麼要喊他們負責……
一直隻有花錢的地方,沒有賺錢的法子,要到的一點銀錢,還有親戚接濟的一點銀子,也抵不了多久,不過半年光景,家裡的錢財又開始慢慢見底。
此時早已不可能再去那幾戶人家中繼續要錢,靠親戚接濟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畢竟大家都不富裕,願意伸出援手就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也沒有餘力一直幫忙。
崔正記得,家裡的日子,越來越窘迫,越來越窘迫。
後來,有一天他母親實在受不了這種日子,跟著一個過路的行商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從此之後,崔正就吃百家飯長大。再大一點,就學著自己扛起生活的重擔——洗衣、種菜、做飯、砍柴、編竹筐……
正是因為家裡條件不好,所以一直沒有人家看上她,沒有姑娘願意嫁過來。
而方蓮,則是因為命運弄人。
在她12歲的時候,家裡為她定了村裡一戶人家,結果對方在訂婚後不久,被馬車撞地磕到了後腦勺,成了活死人。
雖然不地道,但是為了閨女的一輩子著想,方家還是上門去退了親。
那家人十分激動,兩家人最後不歡而散。此後,那戶人家天天在村裡傳播方家的背信棄義。還是就是方蓮克夫,不然在訂婚之前,他兒子從來都沒有出過事,怎麼偏偏訂婚沒多久,她兒子就出事了,都是方蓮命硬。
自此,在犀林村和挨得很久的幾個地方,和方蓮相看的人之中,願意的方家看不上,方家看上的不願意,越拖越久,逐漸的四五年過去了。
再拖下去年紀越來越大了,於是後來有媒人來牽線,方家就同意了和崔正的婚事。畢竟崔正雖然家裡沒有長輩,但人踏實肯乾,一個人也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而且這樣子的話方蓮嫁過來方家也不擔心她會因為之前的事情受氣。
於是就在天盛十一年的秋天,兩家定了親。沒多久,就趕在秋天的尾巴上急匆匆的辦了婚禮,從此兩個人組成了一個新的家。
次年懷上,生了個女兒,取名崔秀鵑。之後一直沒有懷上,五六年了,才老來得子,又有了身孕,生了個兒子,取名崔鵬舉。
現在又是五六年過去,一個三十八歲,一個三十六歲,萬幸身體好,偶有小病,從無大病。但也不得不考慮如果百年之後,孩子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