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仙長琴技超絕,可能奏無弦之琴否?”
“吾修為尚淺,不能也。”玄鳴濤意味深長地看著弦知音,“也許未來有一天,學長會領悟無弦中的至道,也唯有你能彈出無弦之音,屆時莫忘了邀吾共賞哦。”
弦知音剛頷首笑著說一起共勉努力,上首的太學主又拋出了新的難題。
就在眾人都圍著龍宿恭維時,太學主居然當場潑冷水,裝作與賓客閒聊,‘無心隨口’說了句玄鳴濤的音律造詣更在龍宿之上,場麵突然十分尷尬,眾人目光‘唰’得都聚集到玄鳴濤身上。
玄鳴濤忙向弦知音求助,可人群中有儒生起哄起來,定要龍宿再與玄鳴濤比一場,他們儒門的六藝之冠可不能被外境道門的道子削了眉角。
早先樂鬥已輸過一場,如今眾目睽睽,怎能丟了六藝之冠的威風。龍宿眼中泛起叵測心思,抬手主動邀玄鳴濤比試。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早知這樣,六藝比鬥一結束就該立即退場。玄鳴濤不禁眉頭緊蹙,緩緩起身拖延時間,在腦內急思對策。
“若要鬥拿手的曲目未免無趣,我們既有賭約,不如趁此機會了結,就比那首樂章的破解之曲。”玄鳴濤提議說。其他人不知道是哪首樂章,這樣的暗示隻有龍宿他們一目了然。
“如此甚好。”太學主馬上接話道,“汝兩人單純鬥樂,皆不可運使功力,純粹比試音律,若有一方違規即認定失敗。”
“那就請仙長指教了。”龍宿拉過方才所用的名琴,沉聲邀戰。
就算對象是龍宿,玄鳴濤也不會故意讓手,但有了比鬥規矩的約束,便可在規則上動動歪腦筋。玄鳴濤翻袖旋出自己的桃木琴,順手劃圓在兩人所立之地圍出術法圈,外人無法靠近隻能遠觀。
隻是劃個場地,太學主沒有阻止,但見圈中兩人目光對峙,優雅的樂鬥卻硝煙味濃重。雙方同時撥弦開調,都將己方研究的破解之曲演奏出來,一者激越,一者綿長,兩股不同風格的旋律交纏拉鋸。
本是五五之勢,怎料時間一久,龍宿那方將近曲終,他們並未研究出完整的破曲,而玄鳴濤仍老神在在地奏著清心調。
龍宿不得已改變曲風與玄鳴濤和弦,但如此卻淪為被動全無還手之力。曲中微妙的攻守變化隻有彈奏的兩人知曉,外人尚不能分辨,龍宿心思急轉,趁情況變得更被動之前,暗自運元加注弦上。
倏然加重的壓力令玄鳴濤心驚,卻更驚喜,外圍的術法圈正是為了蒙蔽外人視線,玄鳴濤本想自己運術攪亂樂鬥,術法相互牽引,彆人便能第一時間發現玄鳴濤破壞規矩。至於真正的樂鬥,勝負如何隻要龍宿心知肚明就夠了,原本也不足為外人道。
誰料龍宿竟快他一步搶先運功欲以根基強製取勝,這樣也好,正中下懷。
玄鳴濤還想借龍宿試試自己現今修為到底如何,結果還是太樂觀了,方才撐過一刻,就已經汗流浹背力不從心,再勉強下去隻怕震傷內腑,萬一無力啟陣反害正事。
弦音一轉,玄陣迅開,龐然雲海瞬間籠罩整座場院,眾儒生賓客躁動不安,太學主出手驅散障眼雲霧,可無法破除術法圈中真正的陣法。龍宿與玄鳴濤竟都不見了蹤跡,隻留雲氣繞成陰陽太極盤旋於中央。
毫無防備跌入雲海太極陣,龍宿頓陷十裡迷霧,掌劍氣功皆無法驅除縈繞周身的濃厚雲氣,雄渾氣勁仿佛泥牛入海,沒聲沒息就被雲海吞沒。滿目隻有白茫茫的雲皚,全無路徑可尋,好一招以柔克剛。
心知誤入術陣,試了許多辦法始終無法脫身,龍宿正思索其他門道,虛無縹緲的雲中忽地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不是神儒玄章的破解之曲,而是龍宿從未聽過的潮浪之聲。
“汝出現了。”龍宿的琴早就不知丟到哪裡去,他不快地搖著珍珠扇,語氣略帶命令道,“解開術法。”
“先生著什麼急呢,聽完一曲再走不遲。外麵儘是昏煙濁浪,未若雲海之境清聖幽靜。”
在自己的主場,玄鳴濤自信滿滿,難得心情不錯地調侃幾句,他的聲音也似這片雲海一般空靈飄渺。
“汝想炫耀什麼,吾毫無興趣。”龍宿僵硬地冷哼一聲。
“龍宿先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懂得斂鋒藏銳,成功的道路才會更寬闊。”
“哦——汝想對吾說教?但吾非是穆犀塵之流,疏樓龍宿行事,自有自己的準則,輪不到汝置喙。”
“唉,琴即情也,本就不該拿來比鬥。琴音即心音,曲有情,人有情,可惜你疏樓龍宿無心矣,真是傷情。”
說罷,音波蕩開雲流,玄鳴濤自解雲陣,天光乍暗,兩人同時回到現實中的學海無涯。焦急等待結果的眾人馬上圍了過來。
“此鬥是貧道輸了。”玄鳴濤搶在龍宿之前開口道,“說明隻比鬥音律,貧道卻違反規則擅自運功開陣,依照約定,吾敗得心服口服。”
他向太學主大禮稽首,不給太學主攛掇再比一次的機會,起身推托說酒量不濟出去吹吹風,趕忙離開會場。
不明所以的眾人都以為龍宿再次獲勝,紛紛過來祝賀,龍宿卻毫無喜色,眉頭緊鎖遠眺著玄鳴濤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