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一眼間,星海落心塵,道者深邃的眸中竟藏著夏夜星空滿天的爛漫星光,炯然明媚的目光,襯得這張清雋的臉龐更加湛然若神。
先天心悸之症明明痊愈,此刻心跳卻為何漏停半拍,緋羽迅速低下頭回避玄鳴濤的視線,羞得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整話,隻不停絞著自己的手指,緊緊攥著仍在滴水的濕手巾。
“我……你……你的傷……包紮……”
“小傷而已……無需介懷。”
玄鳴濤一再勸退,緋羽無奈又憂心,抿著嘴欲言又止,卻不敢反駁恩公,她抬頭望了望四周,眼看著夕雲漸沒,若不趁天還沒徹底黑下來找到大夫,隻怕恩公難以熬過今夜。
“恩公,我這就去找大夫,定會回來救你,等我——”
糾結片刻,緋羽終於鼓起勇氣對上玄鳴濤的目光,語速極快地留下一句,將濕手巾塞到玄鳴濤手上,提溜起裙擺起身飛奔出醉夢湖。
玄鳴濤來不及叮囑一句小心,伊人倩影已消失不見。
緋羽走後無人說話,強烈的暈眩感猛然襲來,玄鳴濤全力壓製著體內雙氣衝擊,讓道元自行流轉調息,最大可能調和雙氣平衡。
英雄救美的橋段古今皆有,美救英雄的事例也不乏少數,但這樣的故事走向,互生情愫必不可免。如果是不在苦境大天命中的尋常女子,也許今日相遇便是緣分,可這位姑娘偏偏是緋羽怨姬——
在劇裡喜歡緋羽怨姬這個角色近十年,遇見真人卻又是另一種情況。且不論緋羽的命中人不是自己,天命所定的道魔大戰不日即將爆發,豈敢動情,豈能縱情,豈可留情……
自降此世,他玄鳴濤從非單純為一人而來,無時無刻不在為道魔大戰做準備,拚了命都想拯救更多的本命牆頭。哪怕再喜歡,就算有一萬分的傾慕,也必須全數壓在心底。
靜下來的時刻,玄鳴濤閉目整理思緒,放下該放的悸動,平複古井無波的道心。
終究,他隻是個路人,冷眼觀戲的看客,充其量把緋羽當作如赤雲染那樣的姐妹一般關心,卻不能自陷情網逆天而行。
玄鳴濤微微翻了翻手,濕手巾滑落在地,仿佛一件心事落定,調息也更順暢了些。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天幕儘暗,夏夜蟬鳴吵得人頭昏腦漲,漫天星鬥落入平靜湖中,閃爍著陪伴重傷無力的人。
醉夢湖終於來了兩雙急匆匆的腳步,女子走在前頭,後麵跟著一位氣喘籲籲的長須老者,看起來跑了好幾裡山路。
荒山野地哪有什麼正經大夫,這位不過是普通獵戶人家常年醫治狩獵創傷,有些治傷經驗的老人家罷了。老者裝了一小袋跌打損傷膏,金瘡藥,匕首火折紗布之類的醫療用具就趕來救人,倒是熱心腸的善良人。
緋羽招呼著老人家過來診治,他們趕到時玄鳴濤方才調息過一個小周天,雖仍癱在原地,但精神清醒多了。
老人家一邊哎喲喂地感歎玄鳴濤流血這麼多居然還活著真是奇跡,一邊趕快幫他處理傷口。
緋羽十分有眼力見地回避到湖外,一個人獨自在附近逛了逛熟悉環境,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吃的給恩公填填肚子。她繞到了醉夢湖的另一側,趁著四下無人,趕快在湖邊重新梳洗裝扮一番,想在回去前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沒了紅衣外衫倒是少了些色彩,緋羽機智地擷了朵湖邊野花彆在鬢邊,令她看起來比原先戰後滿身泥汙蓬頭垢麵的樣子嬌豔多了。
那老獸醫手法不行,拿燒熱的匕首直接燙在玄鳴濤的傷口上消毒,差點沒把他疼暈過去,幸好老人家帶了壺苦酒用作麻醉,幾口下肚仿佛靈丹妙藥,不僅沒有醉意,力氣都恢複了不少。
玄鳴濤強烈要求自己治療,隻拜托老人家搭把手幫忙包紮就好,畢竟皮外傷隻是小事,身上留些疤痕也無所謂,關鍵的內腑重創才是需要幾日時間慢慢調複。
看玄鳴濤身上舊傷疊新傷,那些舊鞭痕顯然剛好沒多久,新肉還沒長齊全,又來一層傷口覆蓋原傷。老人家不由想起自己前年進山打獵再也沒回來的兒子,忽地酸了鼻子,直叮嚀玄鳴濤要好好活著。
老者還貼心地撿來不少樹枝為玄鳴濤築了個火堆,烤烤經曆戰鬥後破爛襤褸的濕衣袍,說是家裡還有幾件他兒子穿過的舊衣,可以拿來送給玄鳴濤,免得他的小娘子再奔波跋涉一家家求人。
剛說完,緋羽就出現了,玄鳴濤連忙解釋誤會,婉拒了老人家的好意。緋羽假裝什麼都沒聽見,臉上卻泛出淡淡的紅暈,趁著夜色無人察覺,趕快送老人家出醉夢湖。
她不知從哪兒化緣到一些吃的,還借來一隻土罐子和一些常用藥草,就著火堆準備熬藥。小時候雖也讀過些醫書,吃的藥卻都是婢仆們煎好的,從未見過原始的草藥,更不懂什麼藥性毒性了。問了附近莊戶治療外傷大概需要哪些藥,也不管要加幾分水,總之一股腦全倒進土罐裡熬。
“等天亮以後,我再走遠些,去借其他有用的藥草來,恩公的傷一定能很快好起來。”
緋羽專心照看著土罐火候,沒有扇子直接用嘴吹風,漂亮的臉蛋上很快糊了一層藥灰,倒像隻小花貓似的可愛動人。
“藥的成分劑量皆不對,喝再多也是無用,也許還會適得其反愈發嚴重。”
玄鳴濤背對著緋羽閉目打坐,隻用鼻嗅,立刻發現用藥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