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愕然看向老宗主。
“這是吾答應他的第三個條件。”老宗主竟過去牢牢抓住蒼的手臂,“不論發生何事,玄宗道脈不能無人傳承。”
不知外麵發生何事,不知好友們生死狀況,一句玄宗全部人的安危,壓得蒼無法離開,隻能困守原地。唯一能做的,隻有不停焦慮地觀察幾位好友的命星,以及那個沒有命星隻有一團氣雲的小師弟。
……
還沒來得及破開麒麟穴封印,天雷已經降下,而且像是算得剛好,直往魔界方向。朱武見狀即刻回師,終於在天雷把魔界全滅之前趕到。伏嬰師也已及時趕回,鬼族在天雷殛頂之下死傷無數,九禍指揮著剩餘諸魔撤往魔界深處。
無人守護的天魔池血池翻湧,曆代魔皇之靈幻化而出紛紛守護魔界,哪怕用魔魂擋住天雷,也不能讓任何力量破壞天魔池已然修複的魔元氣罩。但天雷之下突然大雪紛降,又是那相同的紅雪,好不容易有些許生機的銀鍠雲河再度絕了氣息。
突如其來的天罰讓所有魔措手不及,上一刻還在計劃著如何進攻玄宗,下一刻滿城哀鴻。鬼族眾人在戰神帶領下貢獻所有功力,欲集眾人力量對抗天雷。
豈料天雷越來越密,越來越強,轟然斬斷異度魔龍的脊骨,魔界瞬間塌陷。朱武燃起全身魔元,奮力開啟赦天逆乾坤魔陣,將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灌注斷層之上,甚至不惜讓自己魔氣耗儘陷入沉眠。即使如此,斷層還是不斷崩塌。
一直在魔界養傷的襲滅天來此時挺身而出,逆轉的佛氣形成彌天之邪,鎖鏈加身,一力負起龐然斷層,硬生生截止斷層繼續下墜。
天災未停,後劫又至,因天雷損失眾多兵將的魔界再度迎來劇震,魔龍之軀所形成的魔界,似在被外力強製從道境土地上切割出去。
閻魔重傷未愈,襲滅拉斷層無法分|身,朱武救魔界已入沉眠,玄影病體嚴重無力回天,九禍一人獨木難支。她的長子螣邪郎也隨朱武同時獻出功力陷入沉眠,魔界瞬間宛如空城。
九禍當機立斷,在魔界被徹底封印的前一刻,給仍在外執行任務尚未回歸的吞佛童子傳訊,即使魔界被推離道境,來日也能再謀複出之機。
……
天雷當然會剛好劈向異度魔界,因為玄鳴濤正以自身為引,引導天雷往魔界方向流。
總壇被護陣圍繞無法進入,雲台中也充斥亂流無法靠近。孤獨的獻祭者,幸好陣外還有兩位師兄陪伴。
風割肉,火噬身,雷敲骨……燒去一切可焚之物,緊緊護在掌中的小荷包也終究與主人同劫,將這原本無果的傾慕葬入天陣之中。
無聲無息,衝擊眼球的震撼,深深刻在赭杉軍痛苦愧疚的心上,可上天不允許他們多停留片刻,尚未回歸魔界的巡邏部隊奉伏嬰師之命又追殺而來。
傷勢再難壓抑,魔氣驟然爆發的赭杉軍再也站不住,墨塵音忍痛抉擇,背起赭杉軍,回頭再望一眼已被漩渦卷上半空的師弟,含淚重歎一聲,發足狂奔直往黑暗道。
恍惚中,瞥見雲台飛出幾道光影,隨後下起漫天紅雪,光影沒於大雪之中消失了蹤跡。
……
“赦天神封開啟了!師尊,這是怎樣一回事?!”
三道靈地封印之氣躥升,加之外圍變化,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得出必然發生大事。老宗主沉默無言,抓住蒼的手絲毫未有鬆懈。
“明日才是天啟日,為何變成今日?玄濤一人之力,如何開啟神封?師尊,究竟為何?”
“為了什麼你不知嗎?”老宗主終於開口,像是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似的疲憊不堪。
“他曾說,吾從來不明白他真正所求為何,吾看你也不明白。”老宗主仰頭望天,天罰仍未止歇,那代表著魔界的終結,也代表著這一世緣分的終結。
“赦天神封原須四方封印才能開啟,鳴兒早算準赭杉守不住東海岸,就強行以掩命術轉移了東海岸的靈地,以自身為最後一個封印點,保全整個玄宗能被全部推入異空間而不受絲毫損傷。”
在場眾人聞言驚詫不已。
“天啟日,是吾所提,他需要一個足夠騙住你的特殊日子……所有布局,除了為迷惑叛徒,也是為瞞過你與赭杉。從一開始,選你做啟陣者便是吾的策略,目的為了逼迫鳴兒自願犧牲。他不僅接受了雙尊之力,連青魂珠中師兄所留的功力也一並吸收。因此擁有三尊之力的他,可以聖魔之氣獨立開啟赦天神封。”
“所以……自始至終,吾……吾隻是一個幌子?”蒼痛心地緊緊捏拳。
“吾不會說抱歉,赦天神封是師兄的遺願,也是鳴兒為了守護你們的決心。此後封雲山脈會永遠消失在道境,但所有一切皆不會改變,所有人能在另一個空間重新開始生活,封雲山脈居住的百姓也能得到長久的和平。”
聽老宗主說明一切,眾人心中愈發難過,萬聖岩眾僧甚至就地開始念起大悲咒。外圍護罩圍攏的速度越來越快,神封馬上就要結束了。
“蒼兒,他是不是叫你放下他呢……”
再驚愕,蒼閉目說不出話,良久才吐出一句微弱的自言自語:“吾竟遲鈍如斯……”
這時,護罩竟出現劇烈波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隻見護罩即將合攏之際,一道耀眼光芒穿透護罩,疾向總壇陣眼射來。
蒼下意識舉手一接,掌心一陣劇痛,浩光漸淡,赫見雪玉翎簪刺穿手掌,早前預見一幕竟是此時!
外圍護罩完全合起,整個封雲山脈劇烈震蕩,晴朗的天空漸漸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片蒼茫星海。
掌中淌血染紅了整支玉簪,老宗主終於放開蒼的手臂,頹喪地癱坐在地上。
總壇陷入一片悲傷之中,誰都不想說話……
“道魔大戰……就此暫告段落……眾人……收拾悲傷,各自回去療傷休養……”
現場唯一說話的人,分明是此刻最悲傷的人,他聲音中掩不住的傷痛,強撐著精神分配眾人重建工作。
被簪子刺穿的手掌不斷流著血,蒼卻仿若無感,拂塵背身,離開的腳步有千斤重,離開的背影比寒冰更寂寥,一步一步,緩緩向護罩邊緣而去。
下雪了……
封雲山第一次落下紅雪,山間再也見不到一點霧氣,好友們的命星仍在,隻是那團氣雲已消散無蹤。原來那團氣雲從來沒遮掩過周圍命星的命數,而是一直護著它們。
站在護罩邊緣,到此為止了,赦天神封把封雲山脈推入異空間,唯獨落下了湛天峰。一步以外原本該是彆塵居,一步以外現在是星河雲海……
蒼獨對無邊星海,緊緊握起被刺穿的手,這一點傷痛,原來也能痛徹心扉。
“好友,氣雲散了,不代表你就此消亡。吾相信,你隻是累了,不願再陪吾走這條辛苦艱難的路。沒關係,你自去逍遙天地,今後一切,蒼會一肩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