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法妙定,玄真……”
不論試多少次,那道透明光影都沒出現。亭外,刻意放輕腳步的翠山行見狀,便不再隱藏氣息。
“大師兄,這次他停留了多久?”
“大約三刻間。”蒼瞧了眼怒滄琴弦,仍在計算著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這百年來,你試圖用七星廻影陣重聚小師弟靈識,前前後後六萬八千多次了,卻隻換得三刻凝形……真的還有希望嗎?”翠山行輕歎一聲。
“嗯。吾以雪玉翎簪為媒介養其元靈,總有一日,定能凝聚。”
“這就是為什麼不公開祭奠小師弟的原因嗎?他真能複活嗎?”翠山行將帶來的蜜餞碟子放在剛剛魂影現形的桌前,“這是他生前最喜愛的糖霜桃條,吾依照師兄的吩咐每日送來,難道靈識也能循著美味而聚嗎?”
“生前所有相關牽掛,死後也會念念不忘,總是一點心意。”
伸手接住被風雪吹進亭中的月華花瓣,蒼見到自己掌心百年前留下的簪疤,緩緩闔眸將花瓣握在掌中,低聲默念:“好友,凡有一線希望,蒼都不會放棄。”
……
那日老宗主身死之時,蒼作為留在身邊唯一的嫡傳弟子前往收殮師尊遺體,當所有人都以為老宗主是壽終正寢,蒼卻意外發現師尊屍身上留有術法痕跡。
翻遍玄宗典藏古籍才明白,師尊最終還是選擇了以死化解所有人的心結,他將自己的命元獻祭,以命換命禱祝上天。從他的遺體觀之,乃是命火離身,生命之源枯竭而死。
當年神封之後,蒼雖能理解師尊的選擇與兩難,卻無法諒解師尊的想法和做法,師徒關係一度疏冷。
但也許,師尊早就準備好替命的這一切,又也許,師尊背負了所有的痛苦抉擇,隻為達成道境生靈的大解脫,終究非是鐵石心腸……
出殯那日,蒼給老宗主磕了許多頭,連同小師弟的那份,拜謝師尊教養賜命之恩,也送師尊最後一程。
師尊以命換命,意味著師弟將獲得一線生機。為這一點希望,蒼日日嘗試聚靈,哪怕失敗千次萬次也在所不辭。
最初,七星廻影陣隻能維持魂影出現短暫的一瞬,甚至令人懷疑是否成功過。
還記得第一次完整的魂影出現時,眼見心心念念的人竟在眼前伏於石桌之上酣睡,蒼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不敢置信真能凝形,抬手欲觸靈識之體,卻在碰到發絲的瞬間煙消雲散。
這給了蒼很大的信心,後來的六萬八千八百三十二次,哪怕每次隻進步一點,也足夠令他欣慰。如今那道魂影已不再酣睡,能靜靜聽他彈琴,也會看著糖霜桃條展露笑顏。
這種成功的次數並不多,也許萬次中隻有不到十次能順利凝出,但並不妨礙蒼的決心。他早就放下悲慟,一心一意隻想複生好友。
……
封印中不知歲月飛逝,大雪降落時,蒼福至心靈地算出了十年之期,或許這是小師弟無法放下的執念吧。也隻有在雪年來臨時,蒼才能用術法將雪化為雲霧,籠罩整個滄浪崖,那專屬於玄鳴濤的出場方式,說不定真能將故友帶回。
中元節至,留在道境的同誌英魂無法穿越空間回來,那雪玉翎簪所牽係之情呢?
……
當翠山行再度前往滄浪亭準備換一份新的蜜餞時,竟遠遠望到玄師弟的殘影坐在蒼師兄麵前,正認真聽蒼師兄彈奏逍遙遊。
雖然依舊透明,但這次比任何時候都清晰,身上的白光也越來越密集,甚至停留超過了三刻。直到鵝毛大雪變為細細雪籽,滄浪亭再度升起濛濛白霧,玄師弟仍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