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頂完嘴,正絞儘腦汁想下一步棋呢,突聞天外沉聲——
“神霄——”
糟糕,是師尊來了!
一留衣立即奪下元元心手中還拿著的白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將棋盤棋子變小塞進自己的月冠帽裡,一旁的綺羅生也馬上化出江山豔刀塞給元元心。
在意琦行進入竹林小屋範圍之前,一切準備就緒。
片刻,隻見竹林吹進強風,竹葉翻曳之間,人未至,氣壓先降。來人白發高髻,身著白衣繡黑金紋邊的武者袍,端著拂塵,身背澡雪,氣勢非常地穩步而入。
正是——塵外孤標·意琦行!
“喝!”
不待言語,元元心提刀便攻,一留衣與綺羅生立刻退至一邊,興趣滿滿地看這對師徒的切磋。
自元元心能提得動刀劍,這種不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的任意進攻都是被意琦行允許的,挑戰頂峰最強者,正是武者習武的最佳進階辦法。這些年這孩子挨得揍比綺羅生喝的酒還多,可憐他小小年紀就接受如此強力訓練。
意琦行當然不可能真的把徒弟打壞,每次都會根據徒兒的進展考慮出幾分力。而元元心也是越挫越勇的個性,每次挨了打下次就能更進步。
今日也不例外!
刀走劍勢,劈剖變成刺劃,融合刀劍之功更揚刀劍之利,年僅八歲的元元心天賦奇高,招招皆令各位長輩驚豔。意琦行雖隻步伐騰挪,揮灑拂塵輕鬆應對,倒也頗為滿意。
一輪校驗,打得元元心氣喘籲籲:“綺叔,你不是說用刀使劍能有單鋒之威,為什麼我沒感覺到?”
“因為你用的是刀,還沒脫出刀的界限。”綺羅生接刀重化為扇,很有眼力勁地馬上多倒了一杯茶。
“待你能化出屬於自己的胎劍,於劍道一途,方能走得更長遠。”意琦行收起拂塵,表麵故作冷酷地走到竹屋門口接過綺羅生遞來的茶,“今日開始,徒手攀上淵藪,鍛煉體力,誰都不準幫忙。”
“是是是,你的徒弟,我們哪敢插手。”一留衣玩笑道,“那他摔下來要怎樣辦,可以接嗎?”
“衣伯,你要是不接,我一定……”元元心在師尊看不到的背麵對一留衣做了個鬼臉。
“神霄,你欲如何?”想不到師尊竟然能看到,難道背後也長眼睛了?!
“沒……沒……徒兒隻是想向衣伯請教弈棋之道。”
“是啦神霄,你師尊刀子嘴豆腐心,不會不管你,你可是他含辛茹苦孵了百年才孵出來的呢。”一留衣和藹地摸了摸元元心的頭。
“咳咳咳……”意琦行聞言差點沒被嗆到。
卻見元元心抗拒地躲開一留衣的手,跑到另一邊示威道:“平生劍鋒不過頂,不能摸頭!”
“你看看,好好的孩子都隨你了。”看著仿佛年幼版意琦行的元元心,一留衣哭笑不得。
“有何不好。”意琦行傲氣一拂袖,背著身對元元心說,“吾在淵藪之頂等你。”
說完足一頓,飄然扶搖而去。
“我是師尊孵出來的?什麼意思?人也可以用孵的嗎?難不成我是師尊的私|生子?!”元元心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緊張地環顧四周,確定師尊不在才鬆了一口氣。
“哈,這個問題,不如等你爬上淵藪,親自問問意大劍宿,不過要準備好可能會挨打哦。”
八歲就想獨力爬上淵藪幾乎不可能,爬到一半,元元心就已經氣空力儘,偏偏是在龍骨最險的地方,上上不得,下下不能,卡在天梯中央。
“沒關係,休息一下,休息一下一定可以。”
龍骨倒梯呈九十度傾斜,有幾處甚至超過九十度,拚儘全身力氣始終無法再進一步。
就算進不了,元元心也不肯放手,就這麼掛在天梯上掛了三日,意琦行竟沒下來將人領走,任小徒風吹日曬,還經曆幾番大雨澆透。
雖知如果放手,長輩們必會相救,但也許是隨了意琦行的傲氣,骨子裡強烈的自尊一直撐著元元心,他堅信師尊不會喜歡半途而廢的徒弟。
到第四日,餓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終究還是鬆了手,小小的身影從半空極速墜落,自峰頂俯視一連觀察多日的意琦行即刻化光飛衝而下,將徒兒穩穩接在懷中。
果真還是太勉強,就算這個孩子擁有曠世罕見的武骨,絕頂聰明的天賦,畢竟過於稚嫩。
看著竹林小屋中靜躺休眠的元元心,意琦行回憶起百年前的舊事,那是一場無端的天災,他們師徒緣分的開始。
那日,天降異石,挾帶流火自空中飛落,沿途焚毀許多村莊,火光綿延千裡,驚動了身在淵藪之頂的意琦行。
遠遠眺望,不忍百姓受難,意琦行當即馭萬劍驅趕流火,竟在火中拾得那塊異石。劍氣射向異石竟被完全吸收,隻見那石鵝蛋大小,透體晶瑩,散發七彩瑞光,石中更隱隱有生命跡象,接觸到第一個人類時,光芒更熾。
初時,意琦行將異石帶到通天道,欲以自然火山之氣緩和石中生命體,怎料異石卻反而漸漸冷了下來。隻有當它認定的第一個人類,也就是意琦行再度握住它時,石體才會恢複溫度。
自此意琦行便將異石時刻帶在身邊,本也沒期待能產生什麼奇跡,久而久之也算成了一種陪伴。
想不到百年後,異石竟然化成了一個嬰兒,甚至出世時生得與意琦行幼時極為相似。若非親眼見到異石化人,其他同修斷然要笑他娶妻生子怎未通知……
意琦行沉默地給小徒弟掖了掖被角,無聲無息離開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