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幽靈影,瀟灑一郎君,海鯨島大戰後消失的幽靈馬車再現江湖,馬蹄疾馳武林道,一日看遍四洲花。
車上載著一人,素色僧衣,頭頂篷帽,手持一串牙白佛珠,正與黑白郎君交談甚歡。
“海鯨島一役,你重傷初愈,還要陪吾四處辦事,真是辛苦你了。”
僧者眉目溫和,長久的沉眠也沉澱了心性,睜眼再見這人世光景,令人倍感珍惜活著的每時每刻。
“與吾客氣什麼呢,能再見到你,載你同遊,是黑白郎君之幸。兄弟退隱,同誌安然,吾正好暢懷散散心,哈哈哈。”黑白郎君朗聲大笑。
“隻可惜眾人聯手也不能徹底消滅魔魁,他自海底重返魔域,竟連紅爐點雪也奈何不了他,雖是重傷,依然不敗也。”
“集眾人之智,總有辦法。”
這些天,幽靈馬車幾乎跑遍武林每個角落,了解了江湖當前正在發生的所有事。這天,他們停車在一間學堂之外,見得學堂中正發生廝殺。這種殺戮在動蕩不安的苦境司空見慣,黑白郎君本想一走了之,車內的同遊者卻欣喜地說終於找到了。
駐車門外,往內中一觀,一名模樣奇特的人正在以殺傳道。那人頭頂光禿禿,偏偏腦後還留了一條長辮子,這形象……真是不忍直麵。
“弦上玄,看什麼呢?”黑白郎君不解地問。
要不是南宮恨提醒,看呆的弦上玄差點忘記正事。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篷帽之下的光頭,好不容易留長的黑發都不見了。自從數十年前靈心異佛回歸,滿頭長發一夜之間都掉光,又恢複成光頭和尚,要再長出來還得好長一段時間。現在又借異佛身軀暫用,沒辦法隻好頂著這副光頭出門辦事,勉強用鬥篷遮住吧……
“南宮,吾有事交代,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整個學堂的人都被殺了,那名殺人者正在對最後一個書生強行說道,這時門外進來一名黑白麵的武者,手搖八卦扇,踏在屍骨間絲毫無懼,氣定神閒地走到兩人跟前。
“如此傳道,真是笑話。”黑白郎君輕蔑笑道,“人都被你殺光,你是在向鬼傳道嗎?”
“你,他,你們兩人還活著,吾殺一儆百,你們就能將吾之至道傳揚出去。”
“你殺我師父同窗,我不可能信奉你的殺道!”僅剩的白麵書生倒有幾分骨氣,不怕死地反駁道。
“那是因為你還沒聽明白吾的道,等你明白,才會懂得那是世間唯一的真理。”
“真理與否,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吾乃創世者,世界由吾所創,當然是吾說了算。”
黑白郎君不屑聽他廢話,不耐煩地傳話道:“有人要吾問你一個問題,世界既由你所創,那你又是誰創造的,每個人總有自己的起源,你知曉自己的來曆嗎?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又豈能教彆人分辨真理。”
創世者聞言一愣,攪緊眉頭苦苦思索,“吾是誰……吾來自哪裡……誰創造吾……”
“若你能辯贏一個人,吾黑白郎君便信服你的道,更為你傳播創世真理。”
“是誰?”
“此人就在雲渡山,百世經綸一頁書。”
“聽說一頁書跟素還真都是正道領袖,好,那吾就先收服一頁書,讓正道從今以後聽吾號令。”
“恭候大駕。”黑白郎君說完就走,出門驅車馳回雲渡山。
“截顱,隨吾離開。”
“誰是截顱?”
“就是你,你以後就叫截顱。”
“我?憑什麼?我叫……”
“嗯?!”創世者眼神一惡,書生立刻噤若寒蟬。
截顱就截顱吧,反正書院的人都死了……書生無奈背起創世者的人頭籮筐,認命地跟在創世者身後往雲渡山走。
“一頁書早已離開,為何還要將這等凶人引來雲渡山?”馬車疾馳,車內黑白郎君疑惑不解。
“師尊並未走遠,創世者就是師尊返璞歸真的前身,那夜你們見到的失魂魅影就是未醒的創世者。因此吾想將他導回雲渡山,指引他正確的天命道路,再與素還真裡應外合,以便讓師尊早日完成天命,順利回歸。”
“原來如此。”
“南宮,吾現在無法使用任何功力,可以說手無縛雞之力,創世者雖是師尊前身,但他現在畢竟凶性異常,若有萬一,好友可一定要救救吾啊。”
“哈哈哈哈,舉手之勞。”
……
“雲渡山,鐘靈毓秀,果真配得上一頁書這種高人名氣。”創世者的腳程很快,幽靈馬車剛回雲渡山半天,他就帶著新收的截顱童子來到。
雲渡山百年如昔,不論來過多少江湖人士,始終不變一片清幽祥和,草木繁盛,鶯鳥啼鳴。
山頂佛字岩,今日坐著的不再是一頁書,也非靈心異佛,而是數十年再現的弦上玄。再坐此岩之上,心內感慨萬千,見到創世者的那一眼,更是百感交集。
佛字岩上的佛者項上沒有掛佛珠,手中佛串也被收了起來,隻執著師尊的一柄舊拂塵,盤膝坐在岩上打禪聽花。
若在平時,論佛自然不在話下,但創世者理念特殊,若身帶佛教用品,隻怕被他揪著不放。
“你就是一頁書?”創世者首先發問。
看他殺意騰騰氣勢凜凜,幸好讓黑白郎君先入禪房靜候,否則現在一定未辯先戰。
既然敢引創世者前來,弦上玄自然做好論道準備,他不疾不徐回道:“創世者遠道而來,是為問道傳道,還是為結交朋友呢?若為傳道,那麼吾是誰根本不重要,隻要能讓吾接受信奉你的道,你的傳教便是成功。若為結交,那吾便是一頁書又何妨。”
“不愧是高人,你既知曉吾是誰,也該明白吾的規矩。”
“清楚明了,不奉你道者殺無赦。”
“好,那吾要講了,你詳細聽,若無法回答吾的問題,也要死!”
“洗耳恭聽。”
創世者坐到石桌邊,開始滔滔不絕他的創世大道,弦上玄一字一句聽得很詳細,不斷在心裡總結主旨要點,尋找破綻與反駁點。
這種鑽空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學習方法仿佛他天生就會,有些理論他從沒學過,卻莫名在他腦中打轉。
飛花簌簌,靜葉微風,天際雲彩緩流,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兩個人,同樣的一場論道,數百年前也曾發生在雲渡山頂,時移事易,莫非天意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