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來意,藥師已向吾說明,但殘林規矩不能破,這是笑禪對其他在此退隱的不幸之人的承諾。”
“貧僧明白,貧僧隻是想請林主收留一名五感俱喪的孩童,隻他一人。”
弦上玄將雪芽的情況與身魂不能分離超過七日的狀況全部告知皇甫笑禪,又說了雪芽的二十日釋血期。
“避開魔界頭兩次的搜索,安然度過釋血期,待雪芽功力恢複,便可回去疏樓西風。”
“父親可以留下,其他人嘛……”
“疏樓龍宿乃是闍皇一脈唯一僅存的嗜血王者,雪芽身上的嗜血之症需他醫治,算是醫者。”弦上玄忙說,“至於悟僧,他隻是來探望,稍後會隨吾離開。”
“這嘛……”皇甫笑禪尚在猶豫。
“林主可是為貧僧帶來的這些魔禍憂慮?”
“異度魔界降臨苦境,魔禍掀起全境之劫,吾等身在苦境,無獨善其身之理,魔界若想攻破殘林,皇甫笑禪也非可欺之輩。”
“素聞林主仁慈高義,今日一見,足慰平生。”弦上玄起身一揖手,“但人不染風塵,風塵自染人,貧僧實言相告,吾並非單純帶傷者前來殘林避難,而是特為林主而來。”
“哦?怎樣說呢?”
“鼎爐分峰,皇甫家的血案,五殘之招,以及……刀瘟患劍——”
“嗯——?!”
皇甫笑禪身上陡然升起強烈氣圈,驚散周遭生靈,氣勁掃過,弦上玄泰然不動,佛珠珠穗輕蕩,衣袂微揚,神色鎮定。
“貧僧不才,略得天機,但天時未至,恕吾不能儘數告知林主,隻能在日後,慢慢助林主得償宿願,少走些冤枉路,也讓中原群俠免於被陰謀者荼毒。”
“那就將能說的先告知吾吧……”皇甫笑禪收斂氣勁,情緒低落地說。
“吾便先將舊事分說與林主——”
當年血案,曆曆在目,始終是皇甫笑禪心中最深的陰影與瘡疤,鮮血淋漓從未痊愈。杳無音信的兄長,遍尋不得的凶手,縱然多年退隱修身養性,也無法忘卻滅門之恨。
真相揭露,怎教人不唏噓痛心。
“刀瘟患劍,他們現在人在何處?”皇甫笑禪眼中透著隱忍的殺意。
“道門參寥靜院,道姑無缺。了無之境,無悼一人庸。”弦上玄還來不及挽留一句,皇甫笑禪化光瞬間消失無蹤,“林主!往後有任何困難,隨時可來找弦上玄呐!”弦上玄急加一句高喊,希望皇甫笑禪能聽見。
依照殘林之主過於慈悲的個性,當前的刀瘟患劍表麵上看似已經改邪歸正,皇甫笑禪定會婦人之仁放過他們。不過放出刀瘟患劍的訊息,讓殘林之主了卻心願,推進鼎爐分峰現世的時機,也引出暗伏的陰謀家,不使他們借魔禍紛亂之時在正道背後捅刀子。
殘林之主走得急,倒是沒忘傳音讓申屠東流放雪芽他們進入殘林。弦上玄依約在離開前帶走了悟僧,留擎海潮和龍宿暫居殘林,誰知竟在回琉璃仙境的半路,遇見了趁亂僥幸逃出報信的儒生。
讓悟僧帶儒生再往殘林一趟通知龍宿,弦上玄獨自趕往疏樓西風先行查看,見園中人去樓空,景致倒是未損,不由驚歎異度魔界作風雷厲,幸好料敵機先將人轉走。
他以為異度魔界隻是來殺中原高手,全然不知雪芽身份暴露,更不知留在疏樓西風周圍埋伏的歿惑之眼已將他的行蹤情報傳回魔界。
……
“此戰未達本座預期,變故何來?”平瀾無波的聲音,冷寒中透著不容忽視的隱隱魔壓。
年少的魔皇,自帶威嚴,睥睨俯視下方諸魔,僅僅端坐王座之上未有多餘動作,眾將已心悅誠服,誠惶誠恐。
魔皇殿中,眾將敬立,火台中的木柴燒得劈啪響,石壁上搖曳著火光投映下眾將的影子,昏暗的視線,更襯托森然壓迫的氛圍。寂然,無人敢出聲。魔皇問話,隻有閻魔旱魃敢答,他取出吞佛童子上繳的兩卷畫呈給魔皇。
“那名童子不在疏樓西風,其他高手也不在,吾本想將兩名儒門護法當作人質擒回魔界,不料遭遇玄宗四奇之二突襲,人被救走。屬下過失,請吾皇降罪——”旱魃屈膝請罪,眾將更噤若寒蟬。
“起來吧旱魃,本座最倚重的魔君。隻怪人類狡詐,與你無關。”雲河寬容地說,語氣還十分溫和,讓眾將鬆了一口氣。
“多謝吾皇寬宥——”旱魃起身繼續彙報,“這兩卷畫,是吞佛童子在內院廂房中搜出,料想吾皇會感興趣,因此帶回奉上,看是否有可利用的線索。”
展畫一觀,雲河眉心微動,畫上正是玄宗宗主本人,一幅單人,一幅雙人,另一名紫衣儒者,想必就是日前一同來破地脈的,苦境線報中所言的儒門龍首,看畫中印鑒,確實是疏樓龍宿。
原來那兩人也是知交,雲河嘴角淺勾冷笑,陰晦的異色眸子再掃了遍畫中人物場景,便將畫隨手拋給侍立在階下的雪蛾天驕,讓她仔細收起,帶入懸於內殿之中。
“螣邪郎還未回來嗎?”
“稟魔皇,荒神斬圖騰被人藏起,那雪非焉實力高強,詭計多端,屬下曾被他困住百年之久,對他頗有了解,不如讓屬下去助螣邪郎。”吞佛請纓道。
“赦生同去,能讓四槍出戰,這名人類,本座有興趣了。”
吞佛揣摩了一番魔皇話意,眼中泛起莫測心機,與赦生領命先行離開。
“待荒神斬回歸,屬下便可親自出戰,為吾皇掃蕩人間。”旱魃按捺不住沸騰的戰意,不斷建議出兵計劃。
“魔皇,屬下以為當前魔界實力未全,應以修複斷層為先,待鬼族強將儘數回歸,魔界軍容完整,屆時人界將毫無還手能力。現下急於出戰,屬下擔心力有未逮。”九禍考量謹慎,做了長遠的打算。
兩位魔君一主戰,一主修,都在下方將自己的建言稟呈,也不鬥嘴,恭請魔皇做決斷。雲河沉吟著思索一番,認為兩者都有道理,要讓他一直關在魔界不出去鬨得天翻地覆他也是不樂意的,倒是非常能理解旱魃的心思,不過九禍說的確實是魔界大計。
“那就同時進行。斷層修複之事交九禍全權負責,一應人手用具自行調派。征伐中原之事仍由旱魃統籌領軍。”
“是——”九禍應道。
“旱魃,本座知你報仇心切,但征戰命令,必須通報本座知曉,以免與吾的計劃衝突。”
“屬下遵命——”
隻要能出戰,怎麼戰全聽魔皇調遣又何妨,重要的是戰,是強有力的對手!
“當初道境偷襲的兩掌,令吾至今記憶猶新,此回出征苦境,屬下想找出這兩掌的發招者,至強的敵手,才有戰爭的樂趣!”
“哦?這兩掌有什麼特彆之處嗎?”說得雲河饒有興致。
“其中一道佛掌狀似蓮花,至剛至強,後方一道道掌,中招之後留下三葉萍印痕跡。”說著,旱魃居然當眾解衣示與魔皇一觀,“若非兩掌勢均力敵,前後夾擊反向消弭掌力,吾當時便已被擊出心臟,當場斃命。”
“哦?你之骨絡異於常人,能擊出你之心臟,那豈不是與本座百年前功力相當?”雲河貌似很感興趣地笑道,“一定要找出這兩人,如此強悍的人類,本座也想一會!”
“魔皇,收回元胎為要。”九禍適時勒韁,以免這倆好戰分子越說越興奮。
“好好好,待本座思考一番,排布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