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者,黃泉也,宵者,暗夜也,想是黃泉暗夜的行者,方喚此名。”
宵聽到黃泉兩個字臉上又呈現痛苦表情,良久憋出另一個名字,“夜重生——”
“是敗血異邪之主。”弦上玄裝作一無所知地說,“你想回到他身邊嗎?”
“創造……之父……”宵斷斷續續說著,卻使勁搖頭,“我……失敗品……被拋棄……”
“創造者並非是你的恩父,充其量隻是一個起源。為父者擔教導養育保庇之責,與為母者並為這天地世間最偉大,最艱難的身份。父母恩重可比泰山星鬥,又豈是夜重生此等小人能擔得起的名頭。”
宵懵懵懂懂地瞪大了雙眼,似乎聽懂了,又似乎不明白。
“你是人,不是物品,更不是殺戮機器,擁有自我意識,便是獨立的個體。”弦上玄諄諄開導道。
“人?我也能……做人……?”
“當然,不過世間萬難,做人為甚。你可願隨吾修行,去往人間塵世走一遭,體會一番為人的精彩?”
宵的臉上迅速展露憧憬向往之情,又有些憂慮擔心:“去……去人間……好!”
弦上玄溫和笑道:“有吾在,無需驚怕。若你願意,磕過三叩拜師禮,自今日起,吾便做你父,拋卻過往一切,徹底脫離敗血異邪。在吾弦上玄有生之年,教你做人,護你無虞。”
宵幾乎沒有思考,立刻雙膝落地通通通磕過三遍頭,眼中滿是初生兒對人世第一眼所見之人的依戀與孺慕。
“父……親——”
“非也,出家人斷絕五倫親緣,你該稱吾師父。”弦上玄笑著將宵扶起,“師徒父子,也是一樣。”
“什麼是出家人?”
“佛道僧的修者,離群索居,皆是出家人。”
“那我也是……出家人了。”宵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哈,先做人,再修佛,不可著急。”弦上玄又和藹地拍了拍宵的腦袋,“這做人的第一件,為師要叮囑你的便是情義兩字。重情者,得見世間繽紛色彩,守義者,得遇高朋八方來援。此兩字修一世,人生便可無憾。”
宵隻記住了這兩個字怎麼寫,其他一概沒聽懂,他還沉浸在剛認了師父的興奮中,扒拉著弦上玄的胳膊不肯鬆手,一個勁兒問人間是怎麼樣的,什麼是喜怒哀樂,什麼是酸甜苦辣等等。
弦上玄耐心地一一為他解答,直到元元心撿回造化之鑰,宵還在問三四歲孩童才會問的問題。
元元心吐槽說宵比雪芽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弦上玄聞言卻突然心中一酸,想來教養雪芽的數百年歲月中,擎海潮前輩也是嘗遍酸甜苦辣,曆遍無數艱辛。
宵這個好奇寶寶,一下山什麼都想看,哪兒都想逛,但又有些怕生,總是扯著弦上玄的袍袖一角,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第一次當人家師父,弦上玄對這個小徒自然寵愛萬分,何況宵的心理年齡還不到五歲,實在很難板起做師父的架子。
弦上玄難得慷慨,遇見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買給宵寶,同行還有元元心這個便宜叔叔教宵寶武道規矩,他們三人結伴走在武林道上倒也不怕魔界圍攻。
人間自然多姿多彩,也有風風雨雨,總要讓孩子親自體驗過,才知做人的不易。
弦上玄又易容成老頭子方便趕路,連帶元元心和宵也被改妝一番,他們不得不跟宵寶解釋了許多危機厲害,懵懵懂懂的宵寶才接受了易容行事。
途中聽聞公孫月與蝴蝶君離開笑蓬萊後,被有心人逼入罪惡坑,這對情人真是命運坎坷。弦上玄心中有籌算,估量著蝶月兩人前去求取凝碧宙的時間,帶著元元心和宵也往西苗地界的煙霞穀而去。
這段天機並不與魔界大局相關,但早先已答應助殘林之主處理刀瘟患劍之事,此事牽係的相關人情故事總是難避。
跳過天時將宵帶出凝晶雪峰,未來他與姥無豔的命運軌跡便錯開了。也罷,就當讓天數回到原軌。
前回來西苗,還是跟步懷真一起雲遊天下,那時的愜意光景曆曆在目恍如昨日,如今心境迥然相異,自從放下我執後,天地彆樣雲淡風輕。
距煙霞穀不遠有一處茶坊,果不其然遇見蝶月兩人,還有笑蓬萊頭牌之一,一路追愛而來的色無極。秦假仙三人也在此,老友相逢免不了寒暄數時。
原來他們已經去過煙霞穀,可惜都铩羽而歸,沒能通過穀主的考驗,當然也沒能順利取回凝碧宙。
弦上玄聽公孫月說明她贖罪任務的來龍去脈,一直存在心中的疑惑方才解開。
當日影響公孫月錯手殺了忠烈王笏君卿的竟是章褒君,蘭漪章褒君功體儘廢後,被鄧九五送到蠱皇僰醫人處醫治,他們兩方各有目的一拍即合,章褒君現在已是翳流一員,複仇由此展開。
所有人都忽略遺忘了章褒君,還以為他淪為廢人後會安分退隱明哲保身,想不到恨火難抑,還是選擇回到江湖不歸路。可惜他中了蠱皇的計謀,傷害到了他最不願波及的四姐。
“罪惡坑易入難出,恐怕要經過一番苦熬拚殺,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弦上玄有些憂慮。
“有我在,誰都不能動阿月仔一根寒毛。”蝴蝶君自信爆棚一力承擔。
“是吾拖累你們……”公孫月傷感地歎了口氣,惹得蝴蝶君忙貼過去連連安慰。
“凝碧宙之事交予貧僧,公孫公子,你們可先回中原,約你的看守者孤獨缺去水晶湖,就說弦上玄尋他有事相商。”
“孤獨缺可不會聽你談佛經講道理。”蝴蝶君不屑道。
“貧僧自有辦法助你們平安離開退隱。”
“唉,有勞大師了。”